他的视线扫过胡桃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甜点,又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上,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但什么也没问。
“嗯。”胡桃点点头,有些仓促地站起身,对雪谷桃雾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雪谷,那我……先走了。你……保重。”
雪谷也站起来,对她点了点头,脸上又恢复了胡桃熟悉的带着点距离感的平静表情:“嗯,再见,小松原。”
她的目光没有再停留在任何人身上,包括佐久早圣臣,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松原胡桃。
胡桃拿起自己的包,佐久早自然地伸手接过她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书本。两人一起走向门口。胡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靠窗的位置上,雪谷桃雾还站在那里,被厚重云层遮掩住的阳光露出了一个角,在这一角上,灿烂的阳光全部挥洒出来,像是要把人类看不到的光全部倒出来,露出来的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晕。
她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侧影单薄而安静。
胡桃被那画面狠狠刺了一下,有一丝心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收回目光,跟着佐久早推门而出。
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两个人经过那扇窗户的瞬间,胡桃鬼使神差地,又飞快地侧头,向那个靠窗的位置瞥去
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那只装着凉透了咖啡的白瓷杯,孤零零地留在桌面上。
太阳彻底挣脱开云层的束缚,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明媚地把阳光洒在那里,只是那个刚刚沐浴在光中的身影,如同夏日的水汽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仿佛刚才那场沉重而真实的告别,只是一场短暂而恍惚的梦境。
一股巨大的虚无感瞬间攫住了胡桃。她僵在原地,指尖冰凉。
佐久早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胡桃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把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从脑海里甩出去,“走吧。”
她主动握住了佐久早的手,从他干燥温暖的掌心汲取着真实的力量。
回去的路上,胡桃异常沉默。佐久早也没有追问,只是将她冰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胡桃的心绪却像秋冬季节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乱不堪。
她为雪谷桃雾和黑尾铁朗无疾而终的未来感到哀伤。
那样鲜活的情感,那样可能的未来,就这样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抹去,连存在的痕迹都将被遗忘。
命运的无常和残酷,或者说系统的神秘力量,第一次如此具象地展现在她面前,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则。
这份出现在身边的例子,却也像一面镜子,猝不及防地照见了她自己。
在原来的世界……她有什么呢?
记忆的碎片模糊而冰冷。
没有温暖的牵挂,没有刻骨的羁绊,没有让她午夜梦回时心头一暖的名字,也没有让她必须回去、无法割舍的“归处”。
那个世界留给她的,仿佛只有一片空旷的回响,一种无所依凭的漂泊感。
而在这里……她遇到了很多人
相比于雪谷桃雾在这个世界遭受的伤害,
她自己则变成了是这份力量的受益者这让她感觉到有一丝的难堪或者说羞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人线条冷峻的侧脸上。
佐久早圣臣,这个有着的被人诟病的毒舌和洁癖,却又在细枝末节处给予她难以想象的专注与呵护的少年。他掌心的温度是如此真实。
还有……像小动物般依赖她又信任她的苗奈,总是咋咋呼呼却又无比可靠的饭纲,看似搞怪实则爽朗又体贴的古森,排球馆里挥洒汗水的每一个人,那些或吵闹或安静的日常,那些共同奋斗的瞬间,那些琐碎而温暖的关怀……
以及,在异世界里,重新建立起的、属于“胡桃”这个身份的,名为“家人”的牵绊。
相比于雪谷桃雾,她是不幸的,她的前世没有可以牵绊之人,但是另一种程度上她又是幸运的,因为她所牵绊之人,都好好地围绕在今世。
也许这个世界以后只有她记得雪谷桃雾,但是另一个世界也只有一个雪谷桃雾记得小松原胡桃。
她们两个分割于不同的世界,在没有建立亲密关系的情况下,却成为了彼此之间最独一无二的记忆-
时间不会因为谁的离去或谁的悲伤而停滞。
小松原胡桃的生日,就在这种交织着淡淡哀伤与深切感恩的情绪中,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