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呼吸也屏住了。羊角辫?红色小和服?哭鼻子?这些模糊的碎片似乎触动了她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却又无法清晰地拼凑成形。
三岁以前的……胡桃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那段幼年记忆对她来说,遥远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光影。
但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在那么早、在她懵懂未知的岁月里,两个人就已经相遇了。
一个极其精准又带着奇妙宿命感的词语,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两个人的心中——天降幼驯染。
佐久早的心底深处,一种隐秘而强烈的情绪悄然滋长、缠绕,最终化为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熨帖了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某处褶皱。
原来,我们之间的羁绊,比想象中开始得更早。
曾经,当他知道在乌野、在宫城,有一个陪伴胡桃度过漫长童年和少年时光的人,甚至也是非常有天赋的影山飞雄时。
那种陌生的名为嫉妒的情绪刺入他的心底。
即使他从不屑于表露,甚至试图用理智去压制,但那如同阴影般的存在,确实存在过。
他嫉妒影山飞雄拥有那些他无法参与的、属于胡桃的过去,嫉妒那份由时间堆积起来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亲近。
然而此刻,看着眼前此刻陷入震惊的女孩,。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幼稚的、近乎可笑的得意。
原来,在更早的、连彼此都遗忘的时间里,就已经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像和长辈口中的只言片语,但这足以证明,他与她之间的连线,并非始于高中,而是延伸到了更为久远的过去。
他比影山飞雄更早。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和隐秘的胜利感,悄然抚平了他心中那点不为人知的酸涩。
虽然那时的“相识”毫无意义,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也并无实质帮助,但仅仅是“存在过”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满足。
仿佛在争夺某种无形宝藏的漫长拉锯中,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拥有了一张被遗忘的、却货真价实的底牌。这份迟来的照片或者说记忆微妙地满足了他心中那份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占有欲和……好胜心。
而胡桃则陷入了另一种茫然和努力回忆的急切状态中。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针织开衫的衣角,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扒拉记忆细胞,试图从记忆的深海里打捞起哪怕一片相关的碎片。然而,任凭她如何努力,那段记忆就像被彻底格式化的硬盘,一片空白。除了佐久早描述的那个模糊画面,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浓浓的歉意涌上心头。她抬起头,望向一直沉默注视着她的佐久早,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似乎蕴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深沉的情绪。
她为自己的遗忘感到羞赧,明明是两个人共同的记忆,但是自己仿佛辜负了这份过往。
“对、对不起,圣臣……”胡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和浓浓的窘迫,脸颊因为用力回忆和此刻的歉意而微微泛:“我……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小时候的照片也好,甚至……圣臣你,我都没有任何印象。我……”她有些语无伦次。
佐久早低眸看着她,向前走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距离。
午后的风轻轻拂过,吹动他额前微卷的黑发。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触碰她的脸颊,而是用食指的指关节,极其轻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力道,碰了碰她紧蹙的眉心。
微凉的触感让胡桃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抬起有些湿润的眼眸望向他。
“没关系。”佐久早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在任何时候听到足够抚慰胡桃的力量。他收回手,目光平静地凝视着她困惑的眼:“因为,我也忘记了。”
“诶?”胡桃愣住了。他也……忘记了?
“那张照片,我也是昨天才第一次看到。”佐久早的语气平淡:“三岁以前的事情,谁又能记得清楚?”
他微微偏了下头,嘴角轻轻勾起细小的不易察觉的弧度:“记忆会模糊,会消失,这很正常。但是,存在过的事实,不会改变。”
胡桃怔怔地望着他。像一阵温柔的风,瞬间吹散了她心头的懊恼和歉意。
所以在她还不认识“佐久早圣臣”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个未来会让她心跳失序、面红耳赤的少年,就已经以某种形式,存在于她的生命轨迹之中了。
“嗯。”胡桃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今天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佐久早没忍住俯身抱住了她,熟悉的甜香冲入鼻尖,比恰当的社交距离更浓郁,更能勾起他的渴欲,曾经的亲密记忆扑面而来,他顿了顿,下半身稍稍撤了一点空余:“抱歉。”
“那你刚才在玄关……你以为是……”胡桃微微踮起脚尖,回抱住他。
“我以为你提前结束了别的事,直接过来送礼物。”佐久早坦然地承认了当时的误解“你昨天只说下午三点半地铁站见,没提别的安排。”他陈述事实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控诉,仿佛在说:是你没告诉我你的计划。
胡桃被噎了一下,仔细回想,好像……确实如此。她只说了去拜访一位阿姨,没说是哪位,更没说是去他家!信息差造成的乌龙,似乎也不能全怪他?
“那、那刚才在里面呢?”胡桃想起在客厅里那如坐针毡的煎熬,还有雅子阿姨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脸颊又烧了起来:“雅子阿姨那样问……你为什么不……不解释一下?”她的声音再低了下去,语气里带着点羞怯和埋怨。
佐久早沉默了几秒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她知道我恋爱了,但是”他重新站直身体吗,目光落回胡桃脸上,黑瞳里透露出一丝戏谑:“不知道是谁,不过现在应该猜到了。”
“你……你……”胡桃“你”了半天,却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