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在长公主还在闺中时就随侍左右,比长公主还要大上几岁,这一摔着实严重。一旁的几个小丫鬟见状连忙一拥而上,将郑嬷嬷从地上抬起来。
“你们别只顾着我,快去给世子带路呀。”她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长公主交代的差事。
褚衡连忙摆手:“不必了,叫她们抬您回去歇着吧,我们自己过去即可。”
“可这园子极大,你们怕是找不到……”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无妨,我们正想逛逛园子,再说这里各处也不乏丫鬟仆妇,找不到张口问就是了。”
“也好,那恕奴婢失职了。”
趁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被抬走的郑嬷嬷身上,闻夏默默垂眸,仔细在脚下的石板路上逡巡。
这段路由青石板铺成,用料极为平整,无一处低洼或是凸起。
突然,她的眼神一滞,敏锐地捕捉到一颗青灰色的小石子,这石子周身圆润,与同样颜色的石板路融为一体,极难分辨。
看着动弹不得的郑嬷嬷和面色如故的褚衡,闻夏一时看不透这究竟是一场自导自演的试探,还是扮猪吃老虎的谋划。
身边的所有人,她此刻都无法相信。
“娘子,咱们走吧。”听到褚衡唤她,闻夏才发现郑嬷嬷一行人已然走远。
压下心中的怀疑,她一如往日般亲昵地挽住褚衡的臂弯,随他的脚步向前走去。
前朝太子府不愧是遍请造园名匠,花费千金之巨,建造数年时间而成,如今虽然不少奇珍异宝已被移走,但还剩下许多堆叠的假山、湖泊,整体的造景也并未破坏,仍是园中有画,移步易景。
走到一精妙奇绝处,二人绕了半晌后发现一直在原地打转,褚衡索性直接靠在山石上:“这下坏了,咱们出不去了,连累娘子在此陪我。”
闻夏只温柔抿唇:“无妨,总会有人发现咱们的。”
褚衡本想诱她主动带路,以此试探她是否来过此处,见她并不上他的当,遂话锋一转:“我自小便分辨不清方向,不如娘子来试上一试。”
闻夏装作无意侧身,避开他试探的目光:“不必了吧,我不像夫君常常出门游历,若夫君都分不清方向,那我便更不行了,白白连累夫君陪我白走一趟。”
谁知褚衡竟直接执起她的手:“娘子不必自谦,试试何妨?”
闻夏别无他法,只得认命地向前迈步。
这片院子是她小时整日玩闹之所,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够准确地摸清每一条路,可她此时偏偏要装作第一次来此的样子,精准踏上每一条错路,这也不是件简单的差事。
当带着褚衡“成功”绕回原地后,闻夏方松了一口气:“夫君你看,我真的不是自谦。”
褚衡靠在假山上歪着脑袋看她,面上虽然尽是失落,心里却喜不自胜。
这个女细作自认为隐藏得极妙,每一步都没有走对,但是寻常人摸索未知的前路时都是步步迟疑、犹豫不决,她可倒好,脚步既快又实,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心中早已笃定前路通往何处。
他现在几乎能够确定,这个女细作来过此处,可如今令他疑虑的是她究竟是曾跟随太子前来,还是另有缘由,又或许她根本不是太子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太过武断。
而褚衡不知道的是,对面的女子同样在思忖着他的一举一动,她的内心也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
郑嬷嬷摔得太过突然,褚衡强行要求自己带路也是一反常态,更何况她早就对他起疑,此时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褚衡是装的还是真的,待找到娘亲的下落之后她都要抽身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许会伤了褚衡的心……可那又如何呢,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男子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两个人心中明明都清楚如何走出去,可夫妻二人就这样默默相对,谁都不愿先一步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