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愤而骂道:“呸,真是瞎了狗眼!”她一激动,又骂了好几句杭州话,胸脯鼓鼓,抬手要奏铁头,云窈却将落玉手一按,总觉得另有隐情。
云窈盯着铁头通红双眸,以及他脸上掩不住的悲戚表情,喉咙里也有些酸,呷了几口,才追问:“这真是你家公子心中所想吗?”
铁头倏地落泪,明显不是。可无论云窈再怎么追问,他都一口咬定,公子就是不要云姑娘了,因为她对他仕途无益。
云窈再逼问,铁头道了声别转身就走,越走越看。
云窈望着他最后成一个点的背影,心里堵得慌,拉起落玉的手:“此事须禀明殿下。”
说罢便领着落玉往上房去,因为忐忑,步子不大稳。
芭蕉后立着假山,假山后头转出来速喜,深深眺云窈一眼,而后往世子院回报。
齐拂己听完心抽了下,心疼云窈的难过,他自然知晓女子被退婚后的处境,但她无需担心,他肯定是要纳她的,还会加倍补偿。
齐拂己臂搁桌上,顺手翻页,还是那册《观佛三昧海经》,人身九相,却不是讲红颜枯骨。第一页讲人新死相,人才刚死,尚如春日艳花,未散芬芳。
他扯了扯唇角,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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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拂意近几日身子好些,加之天气晴好,太医便让他多接地气,出院子散散步。因他身弱,一干长随并软轿伴在身后,随时照应。
走到梅岭一带,那梅花未开,黄绿叶后却陡见一抹红,齐拂意眉心一蹙,心也猛地跳快好几下。
他没站稳,晃了晃身,长随们急忙扶住。
齐拂意身子立着,扭头望向越走越近的云窈,因为仍有汉阳公主的人盯梢,所以他漫步之处刻意避开木樨小筑到上房一带,没想到还会遇见,齐拂意不禁浮起笑意。
云窈没想到会遇见齐拂意,好些天没见,又陌了生,却又避无可避,俯身言简意赅:“二公子。”
“云妹妹这是打哪里来?”齐拂意笑问。
云窈垂着脑袋回:“民女从角门回来。”
齐拂意点头,怪不得会遇着,却又笑僵了下:“我亦是白身,妹妹在我面前,不必自谦。”
云窈心中却想,又称呼妹妹了,本来宴会上那一出,公主就对齐拂意亲近她有意见,此刻,云窈愈发不敢抬头,也不答话。
齐拂意明白她心中所想,涩道:“我从来当云妹妹就像自己的妹妹,那日席上动手,纯粹是兄妹之情,朋友之谊,打抱不平,绝无它意……”他说得很慢,到这里顿了一会,才断续道,“且听说你订了亲,还没有道声恭喜。改日妹妹成婚,我一定送厚礼去。”
良久,云窈行礼:“多谢二公子。”
语气不敢带一丝感情。
云窈提裙走来时,齐拂意就已睹她蹙眉抿唇,步子急促,但他起初被喜悦笼罩,未作它想,这会心里酸涩了,才思忖她因何愁眉不展,是什么令她焦忧?
再一回头望,云窈要去的是汉阳公主的上房。
“妹妹可是遇着了什么难处?”美人总是令人怜惜的,齐拂意禁不住想为她排忧解难。
云窈先咬下唇,而后摇头。
齐拂意嘴角艰难往上扬起:“云妹妹若有难处,尽管讲来,”他望着她,一字一句,“我、会、帮、你。”
“没有什么难处,我就是去给殿下请安。”云窈再次否认。
齐拂意眨眼,微笑,柔声道:“那快去吧。”
云窈便对着齐拂意再福了下身,去到上房。公主正好无事,召她进去,倒还顺利。云窈鼓起勇气,告诉公主张宗云要同她退婚。
“退婚?”汉阳公主亦不知情。
云窈呈上婚书。
公主扫两眼,还回云窈手中,拍肩安慰,过会方问:“他说了是什么原因吗?”
又说无论何种原因,张宗云这么做都不厚道。
看起来公主绝对站在云窈这边。
但等公主话都说完,云窈仍坚持撒了个谎:“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退亲,无缘无故突然来这么一出,民女完全慌了神。”
公主再次宽慰莫慌,许诺云窈会去了解实情,让她回木樨小筑等回话,再次强调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这边:“那张宗云实在不行,吾就为你再寻一门!”
“全凭殿下做主。”云窈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