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沉沦,从未有过的快意,从未有过的诱惑。
像旋涡,明知道靠近不得,还是情不自禁,放任自己被她拖着,共赴沉沦。
摇荡,交缠,她在上面,现在换成是他,白纱小衣突然滑落,她的脸展露在他面前,冷静、淡漠,一如终南山下那日。
她开了口,声音冷淡:我从来没想过嫁你。
裴恕猛地醒来。
窗外一盏孤灯,照着寂寂长夜,心跳快着,呼吸急促着,一缕陌生的热意夹杂着快意,丝丝缕缕包裹住。
他竟做了这种梦。他竟在梦中,一遍一遍,回味着那夜的一切。
裴恕披衣坐起。满室清寒,让发烫的体温稍稍冷静,窗棂上簌簌的轻响,想来是又下了雪,这样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魏博。
她现在,还好吗?王焕对她起了杀心,她为什么不听话,非要回魏博?她要如何确定,王焕不会再下杀手?
披着外袍下了床,呵几口热气暖开冻住的笔尖,匆匆写下一封短信:“来人。”
巡夜的侍卫应声而来,裴恕折好信笺:“交给驿站,用八百里加急送去魏博,一定要交到王焕手上。”
侍卫飞跑着去了,裴恕望着外面扯絮一般,不断飘着的雪片,紧紧皱着眉头。驿站有传军情的八百里加急,一路换人换马,快的话三四天就能到魏博。
信中只有一句话:王公当日所提之事,裴恕应允。
王焕会明白他的意思。他既愿意娶,那么她就是裴家妇,王焕自然不敢再为难她。
而她。裴恕慢慢吸一口气,心里一缕隐秘的欢喜,慢慢浮上。虽然不能由他亲口告诉她,但也足够让她惊喜了吧。
也许不等他到魏博,她就已经找过来了呢。
四天后。
大雪从头一天傍晚开始下,纷纷扬扬,一整天都不曾歇,王十六提着食盒,踏着雪往灵堂走去。
这些天她留心观察,王焕的确一有空就在灵堂待着,甚至许多军政之事也都在灵堂处理。自洺州失利后他脾气暴躁了很多,但在灵堂里,当着母亲的面,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好说话。
迈步进门,老远便唤了声:“阿耶。”
屋里只有王焕一个,站在棺木前低头看着,棺盖打开了,内里装裹华丽,珠光宝气,映得天花板上都是光影。
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把封住的棺材打开了。王十六心中一凛,提着食盒慢慢走近:“阿耶,我给你炖了鸽子汤。”
这几天她每天都带着吃食过来,王焕也习惯了,摆摆手:“放那儿吧。”
“要趁热吃才行,”王十六没理会,自顾打开食盒,连肉带汤盛出来一碗,“凉了味道不好,也没有进补的效力了。”
从前她筹划杀王焕,总想着要么埋伏偷袭,要么挑起内讧,甚至想过借裴恕之手,动用朝廷的力量,但杀死王崇义之后她突然悟到,越是设计得复杂,越是不容易得手。
譬如王崇义,她从前大可以先示好,哄得他不防备时杀了,也就不用费尽周折夺兵权,半路设伏,搭上几个重伤的侍卫甚至险些搭上她自己,才算达成目的。太复杂了,稍稍有一个环节出错,就前功尽弃。
杀人的手段很多,比如,下毒。
端着碗拿着牙箸,双手奉给王焕:“阿耶,快吃吧。”
王焕接过来放下,角落里一个小童连忙过来,用调羹舀一点出去,稍稍侧过身子吃下。
是给王焕试毒的童子。洺州败绩之后,王焕疑心病重得很,但凡饮食必要人先试毒,否则一口不吃。但没关系,她可以耐心等着,她每天都会给他送吃的,让他养成习惯,渐渐对她生出信任,她总会找到他大意的那天。
青烟袅袅,在灵堂里晕染出淡淡的香气,那童子吃完之后又退回角落,许久,王焕才拿起碗,喝一口汤便又放下。
“阿耶再吃点,你都瘦了。”王十六忙劝道。
是真的瘦了,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大腿上的肌肉不如以往强健。王焕拿起来又喝了一口,忽地说道:“这棺材里躺的,你确定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