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朔风从未曾扣住的领口呼呼往里灌,身上冷透了,激荡的头脑也随之冷静下来。
她从来诡计多端,昨夜的事既是她蓄谋已久,那么后续如何,大约也是她早就筹划好的。
她很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天壤之别,与其留下来苦苦相逼,不如以退为进,让他主动去给她一个交代,一来趁机坐实婚事,二来若有人质疑嘲笑,她也能理直气壮,说这桩婚事,是他求她。
慢慢扣好领口的衣钮,整整衣服,拨马回头。
他从不是始乱终弃之人,既要了她,自然就会对她负责,又何须这般算计手段,令人不齿。
加上一鞭,催着青骢马向驿站返回,心里却突然跳出另一个念头。
假如他弄错了,她不是这么盘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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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六在潼关驿前下马。
周青守在门前,看见她时飞快地迎上来:“娘子!你回来了。”
“回来了,”王十六顺手将马鞭交给他,“弟兄们可都医治了?”
“昨天到了以后立刻请医用药,他们几个昨晚上都不曾发热,大夫说若是今晚上也没有发热,就是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后面就可以慢慢调养了。”周青细细看着,她脸色差得很,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灰色,却像是没有睡好,“娘子,昨晚没睡好吗?”
昨晚直到四更跟前,才迷迷糊糊睡了大约不到两刻钟时间。王十六顿了顿:“还好。”
“娘子一个人回来的?”周青看见她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了,阴郁的红色,她的发髻大约是随手挽的,骑了这么久的马,鬓边的头发颠簸散了,飘拂在腮边,“没有人送你吗?”
没有。早晨走时,张奢追过来说要去禀报裴恕,派个侍卫护送,她没理会。王十六摇摇头:“我没事。收拾一下,咱们去魏博。”
回去,杀了王焕,等所有的事都做完,她就可以去找薛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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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偏西时,裴恕还在驿站中停留。
昨天她手下几个侍卫都受了重伤,最近一处方便看大夫的便是潼关驿,她去的,应该就是那里。
潼关到此四十多里路,她天不亮走的,若是快马加鞭,最多再有一两刻钟就能赶回来,他可以再等等她。
“郎君,”张奢在门外请示,“时辰不早了,要出发吗?”
“再等等。”裴恕说着话,心里突然一跳。
他怎么忘了?她如今犯了不敬之罪,由京兆府衙押送回洺州,京兆府不放人,让她怎么回来?忙道:“你带上我的名刺快马去趟潼关驿,告诉京兆府衙的人,不必再押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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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驿。
行李收拾完毕,重伤的几个侍卫没法赶路,于是留下两个妥当人在驿中照顾,王十六登上车子,最后望一眼长安路。
十几天前,她便是从这里,追着裴恕进京,蹉跎至今,终于弄明白了一个早该明白的道理。
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薛临。裴恕也不行。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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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一点点西斜,渐渐低过屋脊,裴恕站在檐下,伸手,折断一根垂下来的冰棱。
冰冷冷地握在手里,片刻之后化了些,留一点陌生的湿意。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曾回来。
院外突然有马蹄声,裴恕一个箭步下了台阶,人很快进门,不是她,是张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