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岁过去,他面颊瘦削,冷冽阴沉,冷漠孤傲的目光再无遮掩。
他每次休沐都会去金山寺,也骑马疾驰奔走寻找她的踪迹。
他不肯相信她已经死了。
可派出去的人如进了汪洋大海,无人报来好信。让他惶恐不安。
他每每望向那条洪水退去重现天日的深沟,心里都像被刀搅动。
却怨她,若有不满为何不与他说?
说都不说挥挥手就轻飘飘地抛下他。
为何?
他曾深觉她浓密的爱与依赖,她追随的目光令他窒息……
如今她痛痛快快,潇潇洒洒走了,为何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
为何?-
遥远的郢城民风淳朴,从官府到民间都有股豁达豪爽的气派。
据说那京中能臣——高山白雪,克己端方的谢大人忽然变了人似的,如今冷肃沉沉,手段狠辣卓绝。原来行事还留三分余地,现在是半分情面都无,堪称玉面阎罗,比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魏明昭更狠。
甚至将岳家都投入大狱,后又赶出京城,传言因为谢夫人闺中受苛责,谢大人这是给其夫人出气呢。
又有人说谢夫人应是遇事了,若不然怎半年有余都没再露过面?
真有胆子大的人关切去问谢大人,谢大人却说夫人只是染了风寒,又因过往在柳府有旧疾,身子还没好透罢了。
柳清卿却是不知,她没打听过,也不关心。
秋去春来,她在郢城已过得有滋有味。
从侯府逃走时除却银票金子,她还带了母亲留给她的羊皮卷和书册。
用着这些她开了间医馆,如今日子过得不说有锦绣前程,也算有声有色。
她托腮望着外头西沉的红日,恍惚已觉在京城是上辈子的事了。来这她就没再打听过京城那边的事,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了。
说来她还要感谢谢琅,那日她从山坡滑下,还是他给她系在脚腕上的锁链挂在坡上的粗壮树干上救她一命,要不然她早掉进滚滚洪流,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啦。
虽留下深疤现在还未好透,但也是幸事啦。
已过去大半年,其实她现在想来,谢琅待她不错。只是他心思深沉,与她不合吧。再者情爱一事也无法强求,怎能因他不爱自己就心生怨怼呢?
成亲之初她只求有安居之地,能吃热汤热饭,能将母亲嫁妆尽数取回。谢琅已助她做到,后来是她心大了,生了妄想。
心想不同,不再同路。虽最后激烈些,但他们也勉强算是好聚好散吧?
前尘往事,已在柳清卿心里翻了篇。
她衷心祝愿王妃安康,祝愿谢琅觅得佳妇。
算时间柳清滢也已及笄,也不知道现在可要嫁入侯府啦?
她也有了新生,来了郢城后,她随林眉改了姓名,她们对外称作姐妹,她如今叫林轻。
往事轻轻的轻,未来轻快的轻。
柳清卿百无聊赖地闭眼,感受着春风扫过脸颊,好生舒意。
“林姑娘……”
一声清润的嗓音,柳清卿回头望去,看到立于自己身后的男子正目露关切似有担忧,她敛神朝他莞尔一笑。
男子名叫傅修竹,是柳清卿来郢城途中捡到的。本想将人就活就算,没想到修竹会医,正好她们要开医馆,修竹也无处可去。
许是无处可去这四个字触动了柳清卿,她终是将人留了下来。
“傅大夫,可是有事?”
傅修竹听她这样叫他,目光黯淡一瞬,低垂着眼没让她瞧见,弯唇说起了外头都在传的趣事,“听闻今日京中有大官来,左右邻居都去城门瞧热闹去了,林姑娘可想去顺道逛逛?”
可柳清卿光听京中两字便心脏瑟缩,便不接茬说了旁的,“是何等大官能有这般阵仗?”
“好似正二品的兵部侍郎谢大人,据说谢大人玉树临风,形貌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