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李小六自以为演技炉火纯青,唇角弯了弯,面不改色心不跳,与张红拂和煦目光对视,“我家在东市以一家酒楼为业,三代经营,下回邀请嫂嫂来用食。”
张红拂笑道:“不急,日后定有机会。不知你们定于何日亲迎?”
“大致是一年后,具体时日由阿兄作决定,我们小辈听凭长辈安排便是。”李小六照读。
提及去向不明的李靖,眸中浮过一缕黯意,然很快抹去,张红拂环顾案旁两名各怀心思惴惴不安的少年,宽展面容:“三郎曾于信中告知我,你二人是于晋阳相识?”
“正是。”
“三郎自幼不治经书,专好游猎,想必在晋阳亦难改旧习,而夫君又惯纵三郎,少加管教,还需六娘多行规劝。”
李小六连连应是。
“不知六娘有何术业以外的喜好?”
李小六忙低眸往纸条上瞟去:读书与鼓琴。
这太违背她诚实不说谎话的人生原则了!
思索再三,李小六决定实言相告:“我……我也喜欢打猎。”
空气凝固一瞬。
李敳深吸一息,桌下悄悄伸出腿,暗踩她一脚。
李小六默默挪足,即便这会引起嫂嫂心目中的坏印象,她也不能做个说谎的坏孩子。
不想张红拂笑意加深,亲挽袖为她于肴盘中夹上一筷,嗓音清和:“女孩子喜欢游猎很好,不比男子,足显英气飒爽,你倒与我颇具相似之处。”
“只是不知——”张红拂话锋一转,语调变得犀利,“六娘看中我家三郎何处?”
李小六立刻又垂眼逡巡纸条。
可这回搜寻半日,也未能找到答案。
李敳在旁干着急,胆战心惊地瞥着李小六不停翻动纸条,他怎知嫂嫂能不按常理出牌!
他想破脑袋都提前想不出会有这问话。
张红拂早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于是发问:“六娘在视甚么?”
李小六鼻尖冒汗,挠了挠脸,索性将纸条外那部用以伪装的厚牍抬起,伸至她眼下,赔笑道:“我在……在读书。”
张红拂定睛一视,扉页上刻着《史记》楷体标题,可惜整部书放倒了。
她不由微笑:“那六娘可算得上是倒背如流了。”
李敳不禁暗自扶额,懊悔不已。
也亏得他能千挑万选请来这尊大神!
*
“不好意思哇,给你帮了倒忙。”两人辞别张红拂,一道下了楼,入了街巷,李小六深感愧疚,加快脚步追上他,与他并排而行。
此时正逢灯市鼎盛之时,烛火笼披,四方光晕熠然。
“没关系。”李敳扭头视她,提了提唇梢,“本就是我识人不明,哪能怪你。”
“那你就是在怪我。”李小六自惭。
李敳拍拍她肩:“我用词不当,我之意乃是……呃……明知你不适合,还赶鸭子上架。”
李小六为他感到遗憾:“你嫂嫂会因为你寻了个臭味相投的娘子责骂你么?”
他连连摇头:“绝无可能。”
他续作补充:“我能有娘子,嫂嫂早庆幸不已了。”
“那你阿兄和嫂嫂有孩子么?”李小六思维跳跃。
“有哇。”李敳向来有问必答。
她顿起兴致,追问:“唤作甚么?”
“我侄儿名唤德謇,在三原县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