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朝李惜愿笑了一笑:“阿盈可愿意为姨妃作屏风?”
“……”
“儿还未考问小六功课,这段时日无阿耶督促,想必荒废了不少,现如今先读书才是正事。”李世民观李惜愿默然,揽过她稚嫩身板,将尹氏异样神色视入眼底,却浑然不予理会,“至于作屏风,日后有的是机缘。”
李渊略略颔首,又问她:“阿盈愿住何处?阿耶派人为你安排。”
“我想和二哥住在一块。”李惜愿不假思索。
答案在李渊意料之中,遂象征性征求次子意见:“那便在二郎府中添处厢房,不知二郎可愿意?”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李小六拍拍李世民的肩,咧起嘴巴。
“这孩子!”李渊嗔道,眉间却舒展,“你初回长安,许多风土人情与从前已是大不相同,让二郎携着你四处逛逛,只是万莫贪玩。”
说起游玩李小六当然最有劲,二人一道告辞李渊后出门,穿过红墙黛瓦的甬道,瞅见前后无人,李小六表达对适才李世民解围之举的感激:“谢谢哥哥帮我回绝了尹姨妃,还是你会说话。”
李世民唇角微翘:“我就猜到你不愿给她作屏风,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他面容转而严肃,“小六日后要自己学会拒绝,人生在世,我们须有不讨好人之勇气,不是每个人的请托我们都需满足,主动权永远在自己手里。”
李小六便是太在意他人感受,害怕他人因她而不快乐,李二郎早将她性格摸透,深觉有必要及时纠正。
果然李小六闻言,沮丧地耷拉脑瓜:“这道理我也知晓,可我还是无法不在乎,哥哥你说——尹姨妃会不会从今往后不喜欢我?”
“那你有此顾虑,当初又为何拒绝她呢?”
“因我和她全然不熟。”好奇怪,哪有人第一面就使唤人干活的。
李世民牵了牵唇,放慢足步:“既然你与她素昧平生,那惧怕她不喜欢你又是作何?为一陌生人不安,岂非自找委屈?”
李小六倏尔睁大瞳目。
“哥哥说得好有道理!”李小六被他三言两语说通,脚底轻快许多,忽忆及一事,俄而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函。
“那哥哥帮我拿个主意,这次我要不要拒绝?”
李世民诧异地接过这份纹样优美的信函,手指掀动,一枚字迹清丽,辞藻含蓄的笺纸映入目帘。
李世民读罢信,视向她:“克明邀你共赏元夕灯会?”
面露稀奇:“他怎不邀我?”
李小六苦恼地说:“所以我才犹豫。我想跟哥哥和大家一块去,但小杜先生只邀请了我一个,我觉得才两个人观灯会很无趣,可我要是拒绝,小杜先生一定会不高兴。”
李世民拈着信笺,沉吟半晌,徐缓长吐一口呼吸。
“你有何高见?”
他摇摇头,将信笺塞回李小六算囊,道:“我亦无法解答你,此事还是询问你嫂嫂更适宜。”
待长孙知非阅罢,唇梢却漾起不同寻常的笑容。
这笑容瞧得李小六心里直打鼓,她肃立一旁,一本正经问:“嫂嫂看我做甚么?”
长孙知非搁下信纸,收敛唇角:“阿盈为何不愿?”
李小六将讲给李世民的原话一字未改转述,她专注聆听罢,颊边再次浮出神秘微笑。
“所以我究竟要不要去?”李小六按捺不住提问。
她反问:“阿盈从前可曾见杜先生主动邀请过他人?”
李小六脑瓜里使劲回想,最后摇了摇:“不曾。小杜先生一向很内敛。”
“那在阿盈眼中,杜先生此人如何?”
“是我的好老师,好朋友!”李小六思也未思,即答,“小杜先生人品清正,性情温和,学识渊博,优点数不胜数,我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我予阿盈一个建议。”长孙知非迎向她期待目光,“看来还是赴约比较好,毕竟你仅是抱着这般想法。”
甚么意思?
李小六琢磨不出后半句含义,便只听取前半句,于元夕这日准时赴约。
方至暮时,月影斜梢,长安城坊间彩光十里,游人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