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呼了几口气。
问清楚现在山体滑坡已经停止了,就立刻去找了皇帝,要她派兵去那个村子里面挖人。
皇帝没有同意。
这个威严十足的几十年君王坐在书案后面,烛火照得她的脸庞愈发神威莫测,说出的话却很无情:
“暴雨危险,士兵倒也就罢了,这些官员们都是国之栋梁,都有家眷在身,你要她们如何抛下家眷,冒着危险去救区区一个村子的人?”
皇帝的帐篷极为温暖,连油布都是特制的,暴雨打在上面的声音都比别的帐篷要小很多。
谢煜站在温暖的空气中,却感觉到浑身冰凉。
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
守卫在营帐内的禁卫立即就要拔刀,谢煜也反手掏出匕首来。
皇帝却将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双方都冷静,把刀放下。
“你当我冷血?”皇帝说:“你以为这些官员们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吗,不知道她们的命要比那个村子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贵吗?”
“你去找到一个愿意指挥的人,你把她从她的家眷身边拉开,告诉她的家眷,你要这个人在如此的雨夜带兵去救一群非亲非故的平民,她甚至可能会死。”
“你去找这个人,如果你找到了,这里有一半的禁卫军,都可以随你调遣。”
她向后仰去:“但是我告诉你,你找不到的。”
谢煜静了下来:“我会找到的。”
她没有多言,出了皇帝的营帐,回到沈长胤的帐篷。
一边找布条捆住自己的袖口和衣裙下的里裤裤口,一边和沈长胤说了这件事。
沈长胤问:“你要找谁?”
谢煜将袖口捆好:“我。”
“太子也是官。”她恶狠狠地说。
沈长胤面色变了,忽然感觉到空气冷了:“现在虽说滑坡停止了,却谁也不能保证等下没有第二轮滑坡。”
“虽然你母亲是冷血的,但我也要说,她说的对。”
沈长胤站在她的身前:“你这一去,真的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人活着,哪一天没有性命危险?只是今天的概率稍大了一点而已。”
沈长胤胸口起伏:“你别去。”
在烛光下,她的面色变得惨白,谢煜无意间看见了,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而后尽可能温柔、平和地说:“不用担心,我很顽强的,你忘记了吗?我光从你这里逃跑就逃跑了五次,你逼得我在林子里面和狼一起睡觉呢,这不还活着吗?”
她重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要往营帐外走,去召集士兵。
路过沈长胤的时候,忽然被抓住了袖口。
沈长胤素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布料,捏得很紧,捏到指腹都泛白。
她想说不要去。
可谢煜回过头来的眼神很亮,像默默燃烧的黑色火焰;她的神色很平静,看到的人却都知道,这个人已经下定了不会改变的决心。
沈长胤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谢煜出去召集了士兵,确保她们每个人都至少戴着斗笠,又分发了铲子等工具,还特地安排了一队人,专门提着防水的油灯,方便照亮。
在狂风骤雨中,她集结了一个黑压压的方阵,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而后说:
“今夜我会和你们一起,你们挖土,我也挖土,你们救人,我也救人,如果真的老天不公平,我和你们一起死。”
无数士兵的眼神在黑夜中都亮了起来,沉默,但明亮。
“出发吧。”谢煜一挥手。
方阵向后转去,开始出发。
谢煜原本也要走的,却忽然被拉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