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皱着眉头,看着士兵们笨手笨脚地,还破坏了许多可能线索,好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她深吸一口气,对沈长胤说:“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随后认输一般,呼出那口气,转头朝着院子中大喊:“都停手——!那个人,你给我把人家的膀子放下,都是证据,不要破坏证据!”
她冲下去就开始教学搜身的正确方式。老金顺理成章地就将指挥权交给了她,悄悄走回沈长胤的身边。
“我们三公主啊。”老金年纪也不小了,40多岁,家里有个和谢煜差不多大的女儿,此时也没有对什么皇家血脉的尊崇,只像个普通的阿姨一般感慨:“虽然天天说着自己不愿意做这个、不愿意做那个,但是对被划分到自己范畴内的东西,都很认真的啊。”
沈长胤望着院中——谢煜蹲在一具死士的尸体旁边,正在做范例教学,声音很大,将每一个细节都说清楚了,恨不得让这些士兵做笔记。
“嗯。”她点点头。
没过多久,谢煜就发现了一些线索,冲进屋里把自己的小本子掏出来,开始记,一边调查一边记录。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终于调查完了,让人把尸体都拖下去,把院子重新清理一遍,这才带着本子重新来找沈长胤了。
那时候沈长胤已经在用早膳了,她啪一声把本子拍在桌上。
“有几条线索!”
“从身上的茧子来看,这群人的武功都是同一个路数,而且是童子功,肯定从小就被聚在一起练习。”
沈长胤点点头:“大家族的死士通常都是如此。”
“从五官特征来看,她们极有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住得非常近。”
在古代,人口迁移还并不算频繁,这些人的面部特征呈现高度的一致性,极有可能来自某个与外界交流不多的、封闭的地区。
“在此基础上,我还发现她们身上都带着同一种类的干花。”谢煜翻开本子里的干花给沈长胤看:“看起来像重瓣梨花,但是京郊附近都没有这种花,我刚刚已经出门找几个花商问过了。”
“而且从花瓣的色泽来看,这批花是同一时间采摘、又同一时间制作成干花的。”
她推测:“这群死士极有可能来自相同的地区。昨夜的幕后主谋,长期习惯于从那个地区招募幼年的有天赋孩童去训练,这批花应该是这群死士的村里人共同向她们寄出的,是对在外‘务工’的孩子们的祝福。”
“找到有这种梨花的地方,我们就离幕后主谋不远了。”
沈长胤伸手接过干花,打量了一会儿,说:“不可能是光明正大的招募,也不可能是招募有户籍的良民,否则是守不住消息的。”
“隐田、隐户。”她画出重点。
“我会派人去调查这些花的产地的。”沈长胤将干花收好,又招招手喊侍女过来:“给三殿下上早膳。”
谢煜也不客气,一大早就吃肉也不嫌油腻。她忙了大半夜,看了许多具尸体,现在正是胃口好的时候。
沈长胤起身:“不过你要多等一等,我们的定亲宴在即,如今不宜大动干戈,调查只能悄悄地进行。”
谢煜沉迷于瘦肉粥,只顾着点头,余光瞥见沈长胤应该是要回房了,连放下碗的时间都没有,挥了挥贴在碗边的三根手指,表示再见。
沈长胤回了房间,视线下意识地往窗边的玉兰花望去,发现昨日的小花苞今日已经盛开了不少。
可昨日开得正好的花今天就开得有些过于盛了,甚至掉了两片花瓣。
沈长胤走近,捡起地上的花瓣,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玉兰花好似比昨夜收到的时候少了根细小的枝条。
大约是回家的时候碰掉了吧。
她轻微叹气,将花瓣随手扔进花瓶里,粉色的玉兰花瓣像小小的船,在水面上漂浮。
小贩说得没错,真花容易凋零,确实不如绒花适合祈福。
也没什么,她本就不信这个。
所谓福气、幸运,于她而言,早就没有意义了。
连定亲这件事,都被她与谢煜破坏了所有的氛围,只当成一个合作来处理。
她摇摇头,拿好公文,出了门。
定亲宴就在几日后,又有暗地里的调查要继续,自那天早晨后,她也就没再注意过那瓶玉兰花。
直至四天后,定亲宴当天,按照谢氏皇族的习俗,要先去陵山拜见各位先帝,并且祈福。
清晨,沈长胤换好衣服,正预备出门与谢煜汇合。
余光掠过房间一隅,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那枝已经该开败的玉兰,被人悄悄地换成了几株开得正好的樱花,在春日窗台上静静地接受着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