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礼小小年纪很稳重地顶回去:“你的文课是我们三人中最差的,昨日算筹课,你算井口深浅还要借宫人的手指才能算清楚,你都不觉得丢脸,今日我也不会丢脸。”
说完又跟汉王露出笑:“殿下莫要因为杨戎的话而自卑,学武是经年累月的事情,咱们还小,筋骨柔软,慢慢就厉害了。”
其实算筹也不算太出色的汉王有些惭愧,昨日井深浅他倒是没有借用宫人的手指但也废一盏茶才得出结果。
见几个小萝卜头扎堆开始说闲话,武师傅拧眉虎步过来,加训了半个时辰,等放课时,几人全都倦得没有力气再争论丢脸不丢脸的问题。
后日就要归京了,伴读今晚不必留在明园,可以乳燕投林各找各妈。
杨戎刻意走慢几步,把昨晚父亲的话转述给汉王:“贵妃娘娘是殿下的亲姨母,端蕙妃去了,宫里只有贵妃娘娘殿下最亲近。娘娘犯错惹了陛下忌讳,整日魂不守舍,隔三差五就病一场。殿下若还在意杨家,等回了京寻机求陛下去看看贵妃吧。”
汉王眨眨眼,“贵妃怎么惹了父皇的忌讳?”
杨戎哪里知道,只听见母亲在家哭得伤心,偏怪父亲迷了心窍,平白祸害贵妃娘娘。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贵妃娘娘和陛下用膳时吧唧嘴了?”
他听宫人说贵妃被陛下请去用膳,结果饭吃完了,人就缠绵病榻。
吃个饭能犯什么错,贵妃应该不会像自己一样狼吞虎咽,那就只能是吧唧嘴了。
想起自己吧唧嘴被父亲一筷子抽脸的痛感,杨戎摸摸自己的嘴唇,“大约贵妃娘娘也挨了嘴巴子。”
吃饭吧唧嘴?
汉王下意识舔舔自己的门牙,自从换牙后,他说话漏风,吃饭时就怕飞饭菜叶子。
看来以后跟父皇一起吃饭得声音低点,不然容易挨嘴巴子吃。
汉王记下这个要点,对杨戎说:“贵妃姨母生病,父皇又不是太医,去了也没用。等会儿我跟母后说下,让她多给贵妃娘娘派点好大夫!”
杨戎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于是拱手:“多谢殿下,待我回了父亲,必定对汉王感激不尽。”
彼此分别,皆无负担。
抄手游廊曲折,过三五段,突然天阴了,等走到太云阁前,淅淅沥沥竟然报了一场早秋雨。
汉王伸手接了廊柱垂落的雨滴,舔了一口。
伺候宫人:“殿下!雨水多不干净,您好端端的舔那个做什么!”
汉王由她擦拭了手心的湿润,一抬眼,见阁前两盏宫灯,皇后娘娘站在门檐下,正望着自己的方向。
他小跑几步,“母后!”
崔雪朝嗯了声,“今日武师傅又加训了?”
汉王说是,“武师傅说我们几个偷懒说闲话,加训了半个时辰绊跤。”
“有没有受伤?”
汉王摇头,仰着头说:“今日抽到了董文礼,他不敢用大力,让了我很多。”
一大一小沿着廊桥往正堂走着,快到了,耳畔传来一道威严的嗓音,“这么点路,难不成还能走迷了路?太惯着孩子,并非好事。”
汉王听出是父皇的声音,下意识要往皇后身后躲开,不过很快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不必太过畏惧父亲。
“正好在院子里散步,接他一程又不是什么大事。”
崔雪朝拍拍汉王的小脑袋,示意他去给端坐的陛下请安。
汉王乖乖磕头,“给父皇请安。”
“起吧。今日又犯错了?”
第一句话就得了皇后轻飘飘的一个侧目,袁望只好继续:“朕都是为了你好。”
汉王:“儿臣明白。”
崔雪朝:“”
预感这种故作父亲姿态的事情要延续到自己孩子降临,他有他的道理,难以纠改,于是示意万姑姑传膳吧。
因有小雨,小厨房临时加了一道铜锅子。
红红的炭塞进铜底,不是深冬的浓白羊汤,只一小圈清水,里边放些温补的药材,涮些干丝和茼蒿菜。
父子两个是北地口,用浓浓的酱蘸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