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仪又道:“赖氏一死,尚宫局群龙无首,也非长久之策,陛下可要定下人选。”
嵇铭:“尚仪大人觉得由谁担任合适?”
“奴婢举荐一人,正是尚宫局的秦琼安秦掌司,她在宫中二十多年了,从前也在尚仪局、尚功局效力过,定胜任尚宫一职。”
嵇铭点头:“那等新任尚宫大人上任后,将新的人事册子给太后过目便是。”
意思是新任尚宫人选已由皇帝拟定了,太后只需要点头同意。
“是。那奴婢就下去做差事了。”
麟德殿人都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桃七和瑞孙等亲近之人,可小皇帝眸中凝着的一缕寒气久久不散。
桃七道:“陛下第一次处置宫人,是不是后悔了,害怕了?”
“我一点也不后悔。”嵇铭挽着她的手,望着她说,“如果他要害我,我不会这么生气,但是他要害你,我一定让她死!”
桃七有顿住了呼吸。
这话小皇帝要是对个祸国妖妃或者奸佞幸臣说,那就是个实打实的昏君呐!
偏偏桃七是个没名堂的小宫女,这该怎么算?
桃七轻咳了两下,将手抽回:“陛下说得对极了,对待恶人,一味柔仁,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今日陛下见怜,为小桃子出头,小桃子铭感五内,以后都不会忘。”
嵇铭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又固执拉扯住她的手腕:“除了朝堂,宫廷内的事,我也早该试着自行决断。借着这档子事,我要让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再也不敢看轻我。这叫……杀鸡儆猴!”
桃七眼睛眯了眯,对嵇铭有了新的看法。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也是桃七想教给皇帝的,他居然在这天自己悟了。
桃七凑趣说:“半年来,奴婢朝夕见陛下,竟然失察您已像个真正的大人了。”
“什么叫像,我就是!”嵇铭含着笑意的桃花眸融融看着她,看得桃七有几分不自在。转头唤了殿中战战兢兢站着的另外两人。
正是瑞孙和尚服局茉莉。
桃七和嵇铭跟随那名神秘的太监,走僻静小道,来到了麟德殿侧门,就见尚宫局、尚仪局的众人围在殿前在打口水官司。只好绕至殿后,贿赂了两名侍卫,让他们从侧边窗户翻进来。一进来就撞见瑞孙和茉莉抱在一起的场面,听他们说什么“随意欺骗感情”、“宝林”、“御女”、“蒙在鼓里”什么的,不得已出声打断。再不出声,眼见一对爱侣变怨侣了。
茉莉这才弄清楚是瑞孙假扮皇帝,而不是皇帝假扮瑞孙,白闹了个大红脸。桃七交代他二人配合自己行事,这才有了后面赖尚宫闯殿那一出。
嵇铭坐在案后,低头瞧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一对小情人,语气故作严肃:“你两个可知罪?”
宫女太监不得生出儿女私情,瑞孙才见小皇帝处死了赖尚宫,心里明白自个儿找宫女谈情说爱,也是死罪。心中栗然:“是奴才触犯宫规在先,向小茉莉示爱,千般万般都是奴才的错,不关小茉莉的事,求陛下罚我一个人!”
瑞孙连连磕头,小茉莉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动容。
“好了,陛下吓唬你呢,快起来。”桃七去把他们两个扶起,端详两眼,道:“瑞孙,这就是你的小茉莉?好看,真像一支洁白的茉莉。”
听桃七打趣,茉莉脸红了红,才敢抬起眼看看皇帝和大名鼎鼎的桃女官,看到皇帝是个比瑞孙还英俊的青年,脸更红了。
瑞孙:“请陛下恕罪,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嵇铭笑道:“我没有怪你。是我想私自出宫,你帮我遮掩,做得很好,大大的功劳还没赏呢。要不……我跟刘公说,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做一对鸳鸯。”
“呸,谁要跟他做鸳鸯。”小茉莉嗔道。她初生牛犊似的,不像瑞孙那样害怕,反而知道瑞孙真不是皇帝,还有点失落。
瑞孙苦容满面:“陛下饶了奴才吧。千万不要啊!”
听他竟然这样说,小茉莉睇他一眼:“就你个小太监,还嫌弃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瑞孙:“姑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我和你的事儿让干爹知道了,那我们都死定了……”
桃七道:“陛下,若要赏他这么大的恩典,刘常侍一定会过问缘由,那我们偷偷溜出宫让瑞孙假扮的事就瞒不住了。”
嵇铭想了想,觉得有理,加上瑞孙实在不愿意,便道:“罢了,那我们就当没都这回事吧。”
“要是被人发现陛下昨日微服私离皇宫醉心玩乐,在宫外过夜,还是在醉花阴那种地方,言官一定会参一本皇帝荒唐失德。”桃七煞有介事道,“故而我们四人,一定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论对任何人,一个字也不许提起。瑞孙、小茉莉,你们也不是初入宫的新人了,一定知道什么叫做言多必失吧。”
他们听出了话中的警示意味,双双一口答应。
桃七又问:“小茉莉,你是何时来的尚服局?现今的品级如何?”
小茉莉觉得桃女官的话语权比陛下还大,老老实实地回:“奴婢是前年秋入的宫,考教合格之后直接进了尚服局,现在是九品见习女使。”
“入宫一年半,品级也不高……”桃七皱眉,“那王尚服今日为何要指你独身来到御前,为陛下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