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七捂住嵇铭的嘴,按着他蹲下来,想着如何化解尴尬,让人容他们在床底或者柜子里躲躲。金丝吊穗床帷掀开,一女子半身直立坐在塌上,以薄锦衾被捂着胸脯,两边雪白的香肩露出,墨色青丝铺散在背上,头上无任何金玉装饰,纤细的脖颈,清丽绝伦的容颜,桃七死也不会忘记这样一张冠绝烨都的面孔,不禁道:“余姑娘!”
“你?”余昭惟吐出一个字,瞪向闯入的两名少年,几分惊怒,几分好奇。
桃七头皮一阵发麻。
“小人迷了路,误打误撞就晃到这儿来了,敢问姑娘这里是哪儿?”
余昭惟捞起床榻内的中衣披上,轻描淡写道:“醉花阴。”
不是巧了吗?桃七二人找地方逃命藏身,偏偏找到烨都最大的青楼,还钻进了他们最不可亵渎的花魁的香阁。这余姑娘自诩不卖身,今日撞破她的好事,岂不是狠狠得罪了人。
“是谁?”卧榻内另一人出声了。却是道娇媚的,但见那帷幕之下,余昭惟身侧又坐起来一人,玉手搭在余姑娘的香肩上,面对闯入者似有点畏缩。竟又是个女子,一张粉红香腮美人面,几乎不着寸缕。
卧榻上再没有旁的男女冒出来了。观两人这幅情态,桃七嵇铭进入时,她们正在享受鱼水之欢。只不过是属于两位女子的风月事。
桃七的头皮麻得都快木了。
“小恩客来找我了。”余昭惟道,“今日就到这儿吧,穿好衣裳出去,把无香唤来。”
“是。”女子唯唯诺诺,对余昭惟马首是瞻,披衣下塌。
桃七还是一身男子装束,乖觉地背过身子,面对墙壁,又把状况外的嵇铭也扭了过去,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生怕一点香艳的画面把纯良的小皇帝带坏了。
醉花阴是烨都出名的温柔乡、销金窟。这几年头牌换了四五茬,上一个还是以瘦为傲,下一个就是丰满为美了。唯有一女子是棵不倒常青树。盖因吃不到嘴的总是最好的。余昭惟是醉花阴唯一卖艺不卖身的,琴艺绝伦、容颜冠绝京华,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才女,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上到王孙权贵,下到文人客商,都以能听昭惟姑娘一曲为谈资。
女子整衣穿履,出门时路过桃七二人,曼妙的身子裹在一层薄薄的绯色纱衣中,玲珑有致,玉骨天成。擦肩而过时,一双妩媚的狐狸眼打量两少年,暗送了一场免费的秋波。
桃七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待那女子出去后。仍旧低着头,不敢回头看余昭惟。
“恩客二字不敢当,数月不见,难为姑娘还记得小的。”她还记得自己,这就好办了。余昭惟和宋无忌有几分交情,桃七再搬出摄政王府的招牌,她说不定会保他们一命。
余昭惟已整衣下塌:“数月不见,公子已不是王府中小厮,想来是经历了一番大际遇。”
桃七终于转身,偷眼往上瞧了她两下,余姑娘穿戴好时,不同于门口半露香肩,甩着香手绢抛头露面招呼客人的女子,她一身锦缎素衣,从脖子往下到脚没有一处肌肤是露出来的。
“哪来的际遇,眼下正有一桩糟心事,棘手得很呢,否则也不会误闯了姑娘的香房。”
“哦?何事?”
桃七上前几步,速速将方才惊险的追杀说了一番,只隐瞒了嵇铭的身份,谎称他是自己新交的朋友,四体不勤的富商公子哥儿。余昭惟一听,脸色凝重,不过却并未急于与他撇清关系将他赶出去。
“这么说,追杀你们的人,此刻已至醉花阴楼内?”
“正是,若姑娘能行个方便,屋子里有什么暗阁给我们藏身就好了。再不行,床底、橱柜都行,若能捡得一命,姑娘的恩情,我桃七必定铭感五内,他日结草衔环以报。”桃七用乞求的语意说。
正说着,屋外掀起一阵嘈杂,听二楼有小厮大嚷着:“你们是谁?来此干什么的?屋子里都是贵客,胆敢擅闯醉花阴……诶呦,疼死我了!”
凄惨的哀嚎后,就是框框砸门声、此起彼伏的尖声怒骂。客人在美人的身上上翻云覆雨,却被粗暴的撞门声吓得半身不遂,怒气冲冲打开门,见到一张凶神恶煞的黑脸,嗅到他们身上江湖杀手的气息,就不敢动弹了。黑脸杀手见里头真有嫖客,丢下一句“劳驾让让、找人”,冲进屋,在美人的叫声中把床底、衣橱等地方都搜罗一遍,再出去翻找下一个屋子。
嵇铭躲在桃七身后,心惊肉跳:“他们……他们会不会上来?”
桃七皱眉:“余姑娘,你们醉花阴没有养几个保镖吗?”
“有,但都是欺软怕硬的人,那伙人看着就惹不起,他们不敢妄动。”
桃七心中暗骂了一句,不就是见到他们杀了个人,有必要不依不饶的吗?
说话间,黑衣人已登上三楼来了,三楼的小厮早就骇破了胆,跑得远远的,不断有来此寻芳作乐的男子从屋里钻出飞逃而去,他们从东头一间一间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