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母亲眼眶发红,从一个男人的院子里出来,给顾明澜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无人诉说,即使是把他带大的顾渊,他也不能。
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直到深夜,顾明澜冒着违逆宫规的罪名,来长乐宫见母亲。
他抬起眸,明亮的烛火下,那双和顾衍极其相似的寒眸紧紧盯着颜雪蕊。
“母亲,您昨日说过,和父亲和离只是权宜之计,对么?”
作为人子,即使他亲眼所见,他不能当面质问,甚至提起这件让母亲难堪的事。
他只能反复确定,都是假的,母亲不会抛下侯府。
颜雪蕊唇角的笑意凝滞,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解释。
顾明澜急切道:“父亲足智多谋,贤王已死,如今无人再能到与我顾家争锋,何必只求这一个办法?”
“儿子将来继承侯府,辅佐幼弟,绝无怨言。”
明澜素来沉稳,把他逼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颜雪蕊一惊,匆忙看向四周,幸好无人。
“慎言。”
颜雪蕊皱起黛眉,“你今日怎么了,你父亲罚你了?”
在明澜启蒙的小时候,顾衍是一个非常严苛的老师,对亲生儿子尤甚,明澜打小就机灵,被顾衍罚了,闷声不吭来母亲这里,母亲总忍不住为他求情。
整个侯府,只有母亲能劝住父亲。后来明澜渐渐发现,父亲当时听母亲的话,下次罚得更狠,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敢找母亲说情了。
明澜咬紧牙根,幽深眸光直逼颜雪蕊,道:“儿子不想母亲和父亲和离。”
在朦胧的记忆中,他坚信,父亲和母亲是相爱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母亲只是一时糊涂。
他道:“即使只是权宜之计,父亲和母亲分开,儿子心里难受。”
他的双眸和顾衍简直从一个模子刻出来,面对顾衍,颜雪蕊游刃有余,即使困难重重,她从未放弃过和离,或者说离开顾衍的念头。
现在在明澜的注视下,颜雪蕊从心底开始动摇,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已经不再年轻,儿女都到了成婚的年岁,她到底还在抗拒什么,像从前一样,安安稳稳的,不好么。
颜雪蕊心中钝痛,静谧的宫殿内,面对不解的儿子,过了许久,颜雪蕊艰涩道:“我——”
“我——”
她几乎要应下明澜,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遍布荆棘,说不定折腾到最后,也到不了她想要的自由;一条坦荡无阻,只需往顾衍身后一躲,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外面的雨打风霜,始终吹不到她身上。
可是……可是她也有想保护的人,碧荷,知许表哥,她痛恨自己的无力。
她不想被迫喝同胞姐妹的血,即使是为了她好。
她不想连出门都要被限制。
他一句话,她便得斩断所有交际,乖乖在府中服侍他。
她只是不想被当成一个任人摆弄的玩物。
两种思绪在颜雪蕊心中撕扯,明澜眸光如炬,她快受不住了,忽然,在闪烁的烛光中,颜雪蕊眨了眨眼,她看见明澜脖颈上有抹红痕。
和上次锋利的刀刃不同,这片暧昧的绯色印记,满不过久经人事的颜雪蕊的眼。
颜雪蕊心中大震,明澜明明还未成婚啊。
她瞪大美眸,颤动着唇,道:“明澜,你——你有心上人了?”
顾明澜察觉到母亲的目光,他略微不自在地整理衣襟,道:“收用了一个丫头,改日叫她来给母亲磕头请安。”
现在规矩忒差,顾明澜不放心把人放出来。
颜雪蕊不疑有他,恍惚道:“那姑娘一定姿容绝世,貌美贤良吧”
她之前找了那么多名门闺秀,明澜一个都没有看上眼,长子心中的傲气,颜雪蕊明白。
貌美是没错,至于贤良……
顾明澜轻扯唇角,朝颜雪蕊颔首,“没错。”
他会叫人把她教的贤良,如同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