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瑢无法安睡,起身到丕儿和釉儿读书的屋子里去。
几声呼哨,院里拂过一阵风,蒙面人出现在窗外:“劳烦为贫僧寻沈娘子踪迹。”
这么多年,洛明瑢第一次派人做事。
此际他走不开身,一个人在瑜南城里找人更漫无目,只能找他们。
黑影点头离去。
等消息的当口,洛明瑢翻看起孩子们平日的书册。
丕儿的书上字迹干净,可见平日爱惜,釉儿的书册皱皱巴巴,鸡鸭鱼羊乌龟全画了一堆,还有乱七八糟的童谣,洛明瑢读来,无奈又好笑。
旁边还随意放着一堆,多是诗集药典一类,大概是沈娘子在看的书。
他翻开最上面一本诗集,她不喜欢在书上勾画,所以看到哪儿了也不知道,只有一页被画了一句,笔迹已很陈旧。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2]
平日念经的人念这句情诗竟也传神。
陡然间,一日光景在眼前划过,洛明瑢似意识到了什么。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耳边虫鸣声成倍放大,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此刻变得清晰。
思君……
思几回?
沈娘子……
洛明瑢才发现,一日里脑中尽是她。
他按住心口,为这突然的发现汗珠密布额角,盘坐时动作仓皇到将书案撞得歪到一边,佛珠碰撞的声响似要驱散一切杂念。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3]
沈娘子。
“诸法皆妄见,如梦如焰,如水中月,如镜中像象……” [4]
沈娘子……
无论如何,他也驱不散这三个字。
—
沈幼漓浑然不知自己错过了洛明瑢第一次照顾两个孩子。
她正忙着写验状。
县衙之中,天光渐暗,羊囊终于被烛火代替。
将笔放下,沈幼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在刚升起的炭盆边倒下白醋,来回兜圈。
酸味才开始蔓延,凤还恩就走过来问:“验出来了吗?”
这一整天他都在仵作房中没有离开过,似乎是把县丞待那个小间当书房了,不时有一式黑色官袍的人进出,二人各自忙碌,泾渭分明。
沈幼漓将一旁写得满满当当的验状奉上,凤还恩随意扫过,是一手簪花小楷,与今朝科举所用隶书截然不同。
“跟我来。”
凤还恩走出仵作房,沈幼漓犹豫了一下,低头跟在他背后,二人回到主院,到了县衙大堂中。
“军容。”
冬凭正倒仰在县令平日判案坐的太师椅上,听到这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打了个酒嗝又趴在桌案上,脑袋撑不起来。
沈幼漓看着几张桌子拼成的长桌上杯盘狼藉,桌边歪倒一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喝喜酒呢。
寻常京中三品大员驾临,该在州府下榻,可凤还恩直接来了县衙,县令只能请外头食店大厨掌勺,在最宽阔的县衙大堂摆下接风宴,就是这儿,拿来招待军容使和少卿都简陋。
县令一抹嘴迎上来:“军容可要安排饭食?”
凤还恩只是借道:“架阁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