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简秀握住手心中的试管,一步一步行至静默的冬眠仓前,然后按照女娲教过的操作,将试管中的液体注入了雾化装置,放任那些鲜红的液体化作细密的气体,逐渐充斥了整个冬眠舱。
nbsp;nbsp;nbsp;nbsp;蔚起的精神海有自我生长,自我完善的功能,身为伴侣的Alpha信息素,不过是为他打造一个更加便于自我修养的温床罢了。
nbsp;nbsp;nbsp;nbsp;在等待信息书挥发出全部效力的过程中,简秀探出手,顺着手臂流淌的血注完全染红了他的掌心,脉脉的洇红了冰冷的舱壁,青年丝毫不在意,借助着血色,他的指尖划过了蔚起的脖颈,画出了一条清晰的红线。
nbsp;nbsp;nbsp;nbsp;有那么一瞬间,简秀真的想杀了这个人。
nbsp;nbsp;nbsp;nbsp;他贪婪的俯下身子,然后在蔚起的唇上落下了虚幻的一吻。
nbsp;nbsp;nbsp;nbsp;最好他死了,自己也死了,他们一辈子就永远长眠在这个无人之地的宇宙基地,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和蔚起,对,一起死,腐烂,风化,然后一起化成整个宇宙原子单位之一。
nbsp;nbsp;nbsp;nbsp;随便去哪里,世界末日也罢,地老天荒也好,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nbsp;nbsp;nbsp;nbsp;“蔚起,蔚起,蔚起……蔚起……蔚……起……”
nbsp;nbsp;nbsp;nbsp;血液染红了美丽青年的半边身体,他像是一个哭灵的艳鬼一样,趴在冬眠舱上。
nbsp;nbsp;nbsp;nbsp;他恨极爱极地哭笑着,用自己的身体去暖冰冷的棺椁,发现自己早就是厉鬼了,从炼狱里面爬出来,全靠着一口气行走在人间,唯一还算热切的心落在了棺材里,自己蛊惑人心的皮囊没有余温,空洞洞的,什么都留不住。
nbsp;nbsp;nbsp;nbsp;最后,一口气全散了。
nbsp;nbsp;nbsp;nbsp;什么也就都没了。
nbsp;nbsp;nbsp;nbsp;“蔚起,你看看我好不好?回头看看我好不好?你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蔚起,人是会绝望的,我是真的会绝望的。”简秀颤抖着呵出雾气,好冷,“我真的……我真的是会心死的。”
nbsp;nbsp;nbsp;nbsp;人类,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感情?心意相通,互相剖白,然后,甚至没有来得及去相爱,就率先学会了怎么去恨。
nbsp;nbsp;nbsp;nbsp;“……先生?先生!先生!!”
nbsp;nbsp;nbsp;nbsp;女娲的呼唤声和冰冷刺激的喷雾一起将简秀的意识拉了出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淅淅沥沥的流了好大一片,像是死者满地爬行的惨案现场,女娲的医疗台上的包扎带已经耗费了大半,更多是简秀无意识挣扎时候弄脏的。
nbsp;nbsp;nbsp;nbsp;“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简秀安静下来,顺从的让女娲再度为自己包扎好伤口,“我叫简秀,简单的简,明秀的秀,我的爱人……叫蔚起,云蔚霞起的蔚起……”
nbsp;nbsp;nbsp;nbsp;女娲评价道:“您很爱他。”
nbsp;nbsp;nbsp;nbsp;“我觉得听一个AI谈及爱意,并且做出评价,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值得恐慌的事情,不过在我们的历史上,已经爆发过‘智械危机’了。”见怪不怪的简秀扯了扯嘴角,“可惜了,AI祝福我们,应该是拿不到喜糖的。”
nbsp;nbsp;nbsp;nbsp;女娲并不在意他的冷幽默:“如果一定要用AI来解释,在我看来,您对自己的介绍更为简单,对您爱人的介绍更加复杂,您的回复很快,也就是说在简短的时间里您对他投入了更大的算力,他的权重优先级高于您自己,我尝试用算法换算成为人类社会的情感解构——您很爱他。”
nbsp;nbsp;nbsp;nbsp;“我错了,我能给你数据喜糖吗?”简秀笑了,“我训练的的AI就经常和我撒娇,他总是告诉我想吃糖。”
nbsp;nbsp;nbsp;nbsp;“那是AI模拟性格中的千万分之一,他并不是真的想吃糖,而是为了满足人类情感需求的一种工作模式。”她温和而理性的阐述着,“不过,对于我们的基础设定来说,能够为您服务并帮到您,那么我们便能够正常运行,并且取得正确反馈。”
nbsp;nbsp;nbsp;nbsp;女娲:“这是我们能够平稳顺利运行的逻辑基础,稳定,也许这就能代表着您提供给我们的‘糖’吧。”
nbsp;nbsp;nbsp;nbsp;简秀倏忽愣住了,他恍惚地垂首侧目,再度去看尚在沉眠中的蔚起,他仍然沉睡着,从未有过的安宁模样——稳定。对,自己想要的是稳定。
nbsp;nbsp;nbsp;nbsp;“简先生,从刚才无意识行动开始,我就已经屡次检测到您出现心率失常、多汗、皮质醇水平升高,这是抑郁症的生理表现,我建议您接受一定程度的心理治疗干预。”女娲打断了简秀的思绪,“很乐意为您服务,我将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也会是一名称职的医生。”
nbsp;nbsp;nbsp;nbsp;“我……”简秀哑然,他倒不是质疑女娲的专业性。
nbsp;nbsp;nbsp;nbsp;“我可能真的病了。”简秀淡淡的笑着,“可是我暂时不想治疗,抱歉。”
nbsp;nbsp;nbsp;nbsp;“没关系,但出于对于人类对保护,我仍旧会随时关注您的情况。”女娲平静的接受了简秀的指令。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习以为常,或者说对于穷途末路的人类来说,习以为常。她早就在地球危机纪元时期见过太多,数据库足够丰富。
nbsp;nbsp;nbsp;nbsp;人类本就是会自毁的生物。
nbsp;nbsp;nbsp;nbsp;简秀:“女娲,你的资料和算法告诉你——你是怎么定义爱的呢?”
nbsp;nbsp;nbsp;nbsp;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竟然向一个AI寻求答案。
nbsp;nbsp;nbsp;nbsp;“简先生,您说的这个问题,早在人工?*?智能诞生之初,就不断有人类询问我和我的同类,您再问出的一瞬间,我能够给您17种答案。”女娲放缓着自己的语调,“但我觉得,那些似乎都不是您想要的,也不是当下的您需要的。”
nbsp;nbsp;nbsp;nbsp;“那你觉得我需要什么?”简秀哑声道。
nbsp;nbsp;nbsp;nbsp;“您刚才询问我的问题是:‘我是怎么定义爱的?’,说明则是以我为主体解答这个问题,考虑到您的心理健康因素,出于人文关怀的设定要求,我想用另一个方式回答您。”
nbsp;nbsp;nbsp;nbsp;她说话的方式很亲和,像是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因为,人类最能了解人类。”
nbsp;nbsp;nbsp;nbsp;“一位来自于中国华南地区的软件工程师,他叫边文斌,是地球上无数个研究所中针对我的智能训练的负责人员之一,他曾在北京中关村科技园区负责过关于我的智能训练。”
nbsp;nbsp;nbsp;nbsp;“公元2138年凌晨4:17,他所深爱的妻子在一个月前已经病逝,他和我对话,反复向我倾诉他对他妻子的爱意。”
nbsp;nbsp;nbsp;nbsp;“我无数次的回答他,但给出的答案无论何种角度、多么完善,都并不能够使他满意,在那一刻,我的算法告诉我,他想要教会我——‘爱’。”
nbsp;nbsp;nbsp;nbsp;“我并不具备这种能力,确切来说,我无法复制人类的这种能力,绝对理性,使我可以模拟一切情绪,可是我不具备这种能力带来的痛苦,喜悦,以及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