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回祝无执身边。
诚然,她畏惧祝无执,也很向往自由安稳的日子。
但她在汴京有牵挂,她不放心把妹妹留在那。
她唯一有一丝安心的是,祝无执对她有情。哪怕这份情太过偏执,令人窒息恐惧,但她最擅长得过且过。
习惯了或许就好了。
前路茫茫,她内心恓惶不安,犹豫了一会,开口道:“等离开叛军地界,可以放我离去吗?”
沈为开把匕首归鞘,随手挂在腰间,才抬眼看温幸妤,弯唇浅笑,“当然可以。”
青年眉眼婉丽,乌发束冠,神情认真柔和,看起来温良恭谨。
温幸妤一愣,没想到沈为开这么轻巧就答应下来。
她总觉得还有陷阱,心有怀疑,但也没有必要再三询问,只点头道:“多谢你。”
沈为开扫过她隐含担忧的杏眼,温言劝慰:“姐姐别担心,我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温幸妤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心说若是没有目的,为何费尽心思掳她入扬州?
沈为开似乎知她所想,不禁莞尔:“姐姐真呆。”
温幸妤皱眉看他。
沈为开:“我的确可以放你离开,但我可没答应不跟着你。”
温幸妤:“……”
怎么遇见的一个两个都不太正常?
她可不想和这种草菅人命的疯子再有什么牵扯。
坐了一会,温幸妤安慰自己,反正她一路上会偷偷给祝无执留标记。
如果沈为开不听劝非要跟着,被祝无执抓住,可怪不得她。
*
扬州城,高府。
正院暖阁内,炭盆燃着银丝碳,温暖的空气混合着沉水香。
窗棂外,天光明亮,映着刺目雪光穿透窗纸,室内一片沉静。
暖炕上置紫檀木棋枰,一侧端坐的老者身着深紫锦缎直裰,膝上覆着一个金缠丝手炉,须发如银,面容清矍儒雅。
正是年逾六十,曾经的太傅大人高逊。
他微微前倾,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棋局,稳稳落下白子。
棋枰另一侧,相对而坐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锦衣玉带,乃是广陵王赵元傅。
他神情却不似高逊从容不迫,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面色焦急。
室内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轻响,以及棋子落在棋枰上那清脆悠远的“嗒”声。
又过了一会,广陵王终于忍不住了,捏着棋子的手发紧,嗓音焦急:“高大人,您那外孙快打进来了,怎么还不八风不动的。”
高逊微微抬眼,目光掠过他焦躁不安的脸,平和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和轻蔑。
广陵王头皮一紧,从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好抬头去看高逊身后站着的中年人。
这人眉宇间依稀可见高逊的清朗轮廓,却少了几分霜雪的沉淀,多了几分内敛的锐气。正是高逊的嫡子,高彦和。
他穿着稍显年轻的青灰色锦袍,温言安抚:“王爷勿忧,父亲自有成算。”
广陵王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老狐狸只会打哑谜,害得他次子死在汴京不说,到现在了都还不肯说真相。
若不是因为他封地在这,没得选,绝不会和这种人合作。
他忍了又忍,压抑着怒火,问道:“高大人倒是说清楚,到底有什么谋算,也好让本王安安心。”
高逊掀起眼皮看他,眸光深邃如井:“王爷还是这般急躁。”
枯瘦的手指轻搁下棋子,嗓音平缓微哑:“彦平已前往城南别院,接我外孙唯一的妃子前来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