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段时日,都要乖乖待在这里。”
伶丁梅瓣如血,飘溅在青年肩头,他抬手拂落,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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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叛军将领方七率六万人进攻秀州,祝无执亲临前线指挥。他下令筑六座高台布置弓箭手,配合守将王子武固守,最终内外夹击大败叛军,歼敌九千。
战后的事情很多,各级将领要统计士兵伤亡、失踪情况,整编残余部队,上报兵部,并按《军赏格》记录战功,同时追查作战失利责任。
甲杖库修缮兵器,转运司需核验粮草消耗、器械损毁数量,从邻近州郡调拨补充,并协同御史台核查军费使用,严惩贪污军饷、克扣粮米,冒领赏赐等行为。
秀州不大,没有专门的行宫,一般来说,皇帝巡幸,临时驻跸,知州要按照规制扩建稍加改造州衙,满足皇帝处理政务、居住以及核心随行人员安置的需要。
但此时正值战乱,祝无执无意大兴土木,便在州衙里简单住下来。
祝无执虽说不用一项项亲自去做,却也要统筹全局,落下决策。更不用说还得批阅京城送来的密报奏章等,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政务,他会时常询问搜查温幸妤踪迹的进展。
对于温幸妤跳河失踪,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祝无执喜怒无常,她恐惧至极,死都不想留在皇宫,故而选择自尽。也有人说她跳河是为了和情郎私奔。大部分都为此唏嘘,觉得寒冬天,温幸妤定香消玉殒在冰冷的河水中了。
内侍编排温幸妤尸骨无存的话,传到祝无执耳朵里,他平静的命人杖杀了一批嚼舌根的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他每日忙战事,忙政务,平静到令人发怵。曹颂觉得,那死一般的沉寂下,酝酿着不知何时就会席卷摧毁万物的风暴。
深夜,州衙后宅书房。
一窗雪凉,灯火如豆。
祝无执披着外衫,书案前放着处理完的奏章文书。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推开半扇窗。
寒气透入,吹散屋内闷热,祝无执觉得思绪清明不少。他凤目冷漠,静望着窗外花池中堆积如云的雪。
半个多月了,他甚至派人去她落水数百里外的村镇搜查,却还是没有半点关于她去向的线索。
他可以确定,温幸妤没死。
她到底被高家人带去了何处?有没有受伤受欺辱?
思及此处,祝无执乌沉的凤目像是凝了一层冰。
早在三年前广陵王次子入汴京,他便猜测到高家是幕后之人,所图甚广。
当时他没给高家人反应的机会,迅疾处理了一批政敌,以及高家留在汴京的暗桩,最后借广陵王之子的手杀幼帝,登上皇位。
他知外祖父高逊不甘留在扬州,想要重回汴京,杀他这个孽种,夺权篡位。但他并未发作,只是暗中偶尔打压,并且对高逊推出来的傀儡广陵王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在等他们叛乱,欲一网打尽。
高逊不急不躁,三载日月筹备完善,才掀起动乱。
祝无执从不是什么孝子贤孙。
当年国公府倾颓,亲信给高家传信求救,高逊回了一封写着“因果报应”四个字的信。
他当时看到,也只是有一瞬怅然,觉得亲情于他,果真是痴心妄想。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余感受了。
本想着,亲自平叛,若高家人识相及时收手,他便看在那点亲缘,以及“孝贤”美名的份上,给他们留点情面,不至于满门抄斩。
但如今看来,他还是太过仁慈。
高逊和他,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祝无执对高家人没什么特别感受,他向来运筹帷幄,唯一没料到的是,李游跟在他身边二十载,却背叛了他,把他心爱之人推下冰冷刺骨的河流。
不论怎么拷问,都撬不开李游的嘴。
祝无执自小冷心冷情,对万事万物都留三分疑心,不会全然信任。哪怕疼爱他多年的祖母,亦是如此。
虽然亲卫是祖母七岁时送给他的,但祝无执认为人心易变。
他十二三岁时,就借口杀了几个疑似被人收买的,到了及冠那年,国公府落败,他亦是趁机处置了一批想倒戈周士元和王崇,生了二心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