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杜娘子的话,温幸妤如遭雷击。
七月十六。
雨夜。
逃犯。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暴雨倾盆,祝无执忽然出门,深夜才回来,后背还有刀伤。
本以为是遭遇了仇人追杀,没曾想…是他去杀人!
饮子铺客来客往,大敞的门扉有热浪源源不断涌入。
温幸妤觉得齿冷。
脚底窜起一阵凉意,她忍不住发起抖,连牙齿都在磕碰。
惊惧的同时,她不免疑惑,柳三侠义,帮了忙,祝无执为什么要杀?
细细复盘着那天发生的事,那天二人在农舍中的对话,登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祝无执缘何杀人——柳三发现了异常。
柳大哥为人正直,他发现不对劲,定会上报。祝无执想要顺利离开,最粗暴妥帖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这么看来,祝无执好像也没错。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死局。
可…真的没有两全的办法吗?柳大哥非死不可吗?
她能怪他吗?凭什么怪他呢?他也只是为了活。
脑海一片混乱,温幸妤顿感迷茫恍惚。
耳边是杜娘子和孩子的哭泣,她不敢抬眼,满面蜡色,心中戚戚。
不论祝无执的杀人缘由,对于她和杜娘子而言,某种层面上,她是帮凶。
那天晚上,是她给祝无执处理的刀伤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压制不住。
她翕动着唇瓣,觉得无颜面对杜娘子。
半晌,杜娘子收拾好情绪,就见面前的姑娘脸色凄惶。
她用帕子沾掉眼泪,扯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让你见笑了。”
温幸妤僵硬摇头,呐呐道:“您受苦了。”
杜娘子抱着抽泣的念念哄,给他温柔擦眼泪。
片刻后叹了一声,自嘲笑道:“倒也不苦,夫君死后,皇城司那边给了不少抚恤银,倒是让我跟念念过得更富裕了。”
温幸妤说不出话。
她喉咙发涩,想要说出真相,却又懦弱卑鄙的不敢承认。
良久,她抖着手指解下钱袋,推到杜娘子面前,哑声道:“对不住。”
“真的对不住。”
“我还有事,先告辞,杜姐姐您留步。”
说完,她踉跄起身,夺门而逃。
“欸,阿莺妹子,你的银子!”
杜娘子站起身追到门口,可街上人流如织,她哪里还看得到阿莺的身影。
望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她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道歉,走得那般焦急。”
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心道阿莺妹子可能是觉得问太多,惹她伤心了,故而道歉。
至于留下的银子,想必是对亡夫相助的感谢。
年轻姑娘,大多心善面皮薄。
她把钱袋小心翼翼收好,想着若是有机会见面,就还给阿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