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否认,暗棘在任何一个异兽战场中,都是最能配合白银种战神战斗节奏的那一个——
他从阿斯兰身上学到了很多,他具有阿克戎直觉性的战斗本能与天赋,兼具洛瑟兰甚至其他白银种善战善思的优势。
在其余白银种经受狂化症折磨,而主动向阿斯兰祈求死亡的时候,只有他——只有暗棘,他拒绝死亡,并且试图与狂化因子硬抗,复刻属于阿斯兰身上的奇迹。
但暗棘性格深处的偏执与恶劣令他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是他陷入另一种更加疯狂、失控的病态境地,暗红无光的复眼中闪烁着狰狞的恶欲,疯狂又黑暗,似乎纠集了世界全部的负面情绪,然后试图将身边的一切破坏殆尽。
暗棘是最后一个走向死亡的,而他也是唯一一个阿斯兰出手主动进行处决的。
那是一条养不熟,且随时可能会被狂化因子侵蚀的疯狗,是一个无法维持平衡状态的不定时炸弹。
而今,在那场由珀珥掀起的巨大雪崩之后,阿斯兰遇见了已经陷入狂化的暗棘。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就像是大自然内的领地战争——
年轻的雄狮冲着那强壮的雄狮挑衅,呲着利齿、发出咆哮,然后凶恶十足地冲了上去,沉静克制的狮王因为本身所肩负的重担,也必须迎接战斗。
因此,阿斯兰所能做的就是再一次寸寸打断暗棘的筋骨,让他暂时从狂化症中脱离,亦或是再一次杀死他,冰封于雪原之下。
这场凶烈十足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
最终的结果是暗棘落败,被阿斯兰用菌丝拖拽在后方,即便他重伤到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行动,可暗棘依旧睁着那双暗红色的复眼,嘶鸣着在暴风雪中挑衅阿斯兰——
【老师,你已经陷入狂化症了,对吗?】
正如暗棘所说,当阿斯兰彻底压制暗棘体内狂化进程的那一刻,曾在白银种战神体内蛰伏了数千年的狂化因子,也随之骤然暴起。
战斗、血液、情绪……每一个都是导火索。
大抵是因为压制得太久、太狠了,于是它们反噬时的威力也更加巨大。
于是,当阿斯兰体内狂化因子肆虐膨胀之后,他险些失控到直接咬断暗棘的脖子。
以一种更加残忍、血腥的方式。
可是那一刻,某缕离体的菌丝却在朦朦胧胧的感知中,传来了一道似乎被风雪吞噬大半,却温柔又坚定的声音——
“……阿斯兰不会死。”
“我会救他。”
“会千千万万次地救他。”
那声音如荒漠中的甘泉,浇灭了阿斯兰神经、灵魂深处咆哮、肆虐着的,名为疯狂失控的丑恶烈火。
也是因为那道声音,苍白色怪物把那即将咬断同类咽喉的锋利獠牙,一寸一寸远离,只留下了几个冒着滚烫血水的血窟窿。
即便那时候已经陷入狂化风暴的阿斯兰无法辨识出那道声音来源于谁,可他就是知道,他应该压下疯狂,千千万万次地压下疯狂。
……他还要越过暴风雪,去找那颗流落于北地雪域的小珍珠。
宛若鬼嚎的剧烈暴风雪之下,险些被压抑数千年的狂化症吞噬的阿斯兰,为一句“千千万万次地救他”,而重新捡起了代表着“理智”的底线。
或者说,那是他克制、约束自己而后天形成的,安全词名为“珀珥”的本能。
于是那天,白银种那纵向裂开的口器,一寸一寸从暗棘的脖颈上远离,同时用身后的银白菌丝将重伤的同类交错拖拽着。
那时候,阿斯兰的思维已经是混乱的了。
狂化因子与理智疯狂打架,精神力内部撕裂般的剧痛一次又一次重复,骨刺在这一刻生长到最狰狞的地步,似乎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阿斯兰——
你应该接受狂化因子的侵蚀。
你应该接受自己最凶残、丑陋的模样。
但是,那温柔又坚定的话,却又无数次将阿斯兰从疯狂的边缘拉离,让他于混乱浑噩的意识中,紧紧握住那零星如细微丝缕的清明。
更是如本能一般,以狂暴的精神力回应了来自远方的、那委屈巴巴的呼唤。
苍白色怪物的精神力从那遥远的暴风雪中,带回来了某种稀世珍宝。
一个散发着甜香的珍宝。
此刻,行径在前方、思维混沌的阿斯兰并不理会身后那过充满恶意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