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夏盖心中闪过0。01秒的犹豫。
也是这一点点的犹豫,让他遵循本能,抬手挡开了侧面袭来的攻击,在避免腰腹再添新伤的同时,将钉死于钳足上的千足虫给甩到了另一侧。
夏盖没有受伤。
他只是比以往多用了几秒钟才杀死这几头缀连在一起的异兽,随后一如从前,将那丑陋的异兽脑袋扔到了远处的“山堆”上。
周围暂时被清空的间隙里,夏盖有些古怪地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腹部先前留下的伤势。
属于小虫母的浅色精神力浮动着很细微的色泽,它们依旧存在,如清凉的花瓣,轻轻贴在那里,尚不曾消失。
夏盖心中浮现出一种诡异的饱胀感,就好像在刚刚犹豫的那一瞬间,他保护住了一朵盛开在废墟上的花。
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看向观测站,瞧着小虫母的身形,像是一头疯摇尾巴的雄兽,似是想要邀功般地告诉对方——我保护好了这缕精神力。
心中浮现出这种情绪的不仅仅是夏盖,更有别的燃血组战士。
他们孑然一身奋战在异兽潮中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受伤与否,只在意暴力、杀戮之后所代表的胜利。
可当那些柔软轻巧的精神力附着在他们的伤口上时,原本大大咧咧的战士们会下意识多一分小心——
不知道是为了留下属于小妈咪的精神力,还是想要减少虫巢之母精神力的消耗,总归当这张由珀珥织出来的蛛网落下来后,所有的燃血组成员都在战斗中有所收敛。
不是因为学会了爱护自己。
而是因为他们珍惜来自小妈咪的精神力付出。
观测站内,小队长德米特里的心跳声有多快,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珀珥侧坐在小队长结实的臂弯之间,他挺直着腰背,半曲着腿,白色如缎带的短发散开在空气中,被精神力裹挟着一簇一簇流动着。
那些散发着精灵微光的短发在这一刻极具有光泽,如同溪流般懒洋洋荡漾波纹,一圈一圈向外溢出,久久不散。
此刻,珀珥的眼瞳是清亮而晕染着薄薄微光的。
那是一片容纳着那尔迦战士们的星辰大海,既有王的勇敢,又有妈咪的亲昵。
他微微抬眸,“看”向远方。
那闪烁着钻石光泽的巨型蛛网忽然变得更加夺目,而源源不断的巨型千足虫潮则在动作上有了几秒钟的缓慢。
——像是被那尔迦的王震慑到了一般。
战场上几秒钟的停顿足以决定生死。
在这近乎奇迹的画面里,燃血组的大块头面颊染着血迹,露出了热烈的笑容。
他们抬起钳足冲了进去,不过顷刻之间便收割了数个千足虫的脑袋。
从前难以被小虫母控制的精神力,在此刻成了珀珥手底下的令箭,灵活到指哪去哪儿的地步。
即便年轻的王尚且不会领导、操控他的子嗣们如何进行作战,可在这份紧密且悠久的双向爱意之下,战士们反而更加骁勇,士气强盛。
原先受辐射影响源源不断的千足虫在这片精神力的笼罩下开始变得缓慢、犹豫,它们隐隐察觉到影响着自己的力量就在周围,可却因为等级限制而无法窥探到真实。
尤其在它们前进的路上还有一群那尔迦的战士阻挡着。
很快,这场异兽潮陷入了一边倒的情景——
巨型千足虫蜂拥而起的潮水在逐渐减少、散退,而身上笼罩着小妈咪精神力的燃血组战士们则越战越勇,一度将兽潮逼退至防守线外。
在凌晨后的第四个小时,德米特里看向坐在自己臂弯间的珀珥。
身形单薄的小虫母面色微白,下唇被咬出一片晕染着薄红的水光,眉眼间带有疲惫,眼睫发颤,连鬓角间都缀满了细碎的汗珠。
此刻珀珥身上既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又有神明引导信徒的圣洁与仁慈。
小队长抬手轻轻蹭掉珀珥额间的汗珠,那张常带有笑意的面庞有些紧绷,“……妈妈,请您不要勉强自己。”
珀珥吐出一口浊气,随即深呼吸。
他是有些累,但在疲惫与透支之后,却是另一种奇妙的松快感,就好像某种藏匿在身体深处的枷锁即将要被打开了。
“我可以的。”
珀珥坚定,“德米特里,我、我还有力气的。”
年轻的小队长深深看了珀珥一眼,最终道:“请您知道,如果您为此受到伤害,我们也会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