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兰的嘴角绷得更紧了,直到那股猛然不见人的慌劲消退,他的五感才迟迟上线,助他察觉到了旁侧的细微动静。
非常细微,如同某种小型哺乳动物呼吸的声音,轻得可怜,怪不得隔着一扇门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偏头,看到了一个裹着薄毯,抱着膝盖睡在墙角的小家伙。
像个蘑菇似的,睡得很熟,只在薄毯边缘露出一张粉白的脸蛋,枕在膝上压出小小的红晕——还有半截睡袍上的花纹印。
真可爱。
缇兰的目光近乎完全贴着墙角的小家伙。
他有些纠结地看了看铺着地毯的地板,又转头看了一眼柔软的床,嘴巴微动像是在自我说服着什么,随后无声靠近,小心地俯身、伸手,试图将蜷缩着睡着的小家伙抱到床上。
但在手指刚刚碰到那层薄毯的时候,睡在里面的小虫母模糊说出了梦中的呓语。
他无意识地说着“不要”。
是拒绝的意思。
缇兰伸开的手指僵硬了,他慢吞吞收回去,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望着毯子下面露出来的一小簇发旋。
像个漩涡星云,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连形状都那么可爱。
缇兰本是不喜欢虫巢之母的,他对于那存在于历史中、他从未真实见过的“王”毫无兴趣,甚至他都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可能会如狂热分子一般信仰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王。
但直到他在那座苍白色的洞窟中看见了小虫母的模样。
从头发丝到手指尖,每一处似乎都是按着他的审美长的,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他好像肤浅十足地对新王一见钟情了呐。
缇兰歪头,沉默盯着蜷缩在地上沉睡的小虫母。
于是,一高一低,一清醒一睡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僵持了五分钟。
期间还是缇兰觉得站着看有点儿远,便小心扣住了自己腰间的作战腰带,穿戴半指手套的指腹压在金属卡扣之下,肩胛宽阔、脊背笔挺,一寸一寸半蹲了下去。
他的蹲姿十分标准,修身的军服衬托出布料下极好的身材线条,宽肩窄腰,以及半掌宽腰带下充满韧劲与力量感的臀腿线条。
军服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暂时困住了一头暂时蛰伏的野兽。
缇兰垂眸,看到沉睡中的小虫母似乎是被额前的碎发搅得有些难耐,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有些不安稳。
半蹲着的秩序同盟副首席喉头微动,他伸出的手僵了一瞬,随即格外小心地撩开那缕干枯的白色碎发,却谨慎地保持具体,不曾真正碰触到对方的皮肤。
皮质的军服作战半截手套……或许质地不够亲肤?
……
珀珥睡得沉,但睡的时间并不算久。
他是莫名其妙醒来的——当然,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被吵醒的,他似乎又听见了来自那尔迦人的呓语,有点陌生——从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絮絮叨叨的,中间都不带停顿。
【好可爱。】
【看起来白白软软的。】
【戳一下会有小坑吗?】
【会不会戳坏啊?这么小这么弱,感觉是会被戳坏的,哎,算了吧……】
【忍住,不能看了。】
【……不行,忍不住。】
【就戳一下。】
【轻轻地戳一下。】
睡得迷迷瞪瞪的珀珥被这些凌乱的呓语拉扯到了对方的世界里,忍不住思考到底是什么白白软软的,想戳就戳嘛,轻一点、力气小一点,肯定不会戳坏的。
……而且他也有点好奇了,到底要戳什么啊?
被这股好奇心吊着,困倦的小人造人挣扎着把自己从梦境中拉扯出来,他抖动着浓密的眼睫,慢吞吞睁开眼睛,然后一抹淡淡的阴影从侧面袭来,戳在了他的右颊之上。
戳、戳我啊?
咕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