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哼了声。
前后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崇德殿外,御辇已至。沈聿拒绝这些人搀扶,踩上轿凳,很快端坐在其中。
往朝仁殿的路不远,宫人抬轿抬得稳当,后头还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
渐渐的,朝阳悄然出现,自皇宫中冉冉升起。晨光将天际浸染,照下的日光穿过云雾,攀上龙辇,将影子拉得很长。
沈聿看见朝仁殿的一角,侧头瞥向龙辇旁走着的王公公,“陆卿呢?”
“回陛下的话,陆大人为冠礼赞者,随龙辇而行。”王公公回道。
“你把他叫到前头来。”
“陛下,这不合规矩。”
沈聿不听,“你和他换换位置。”
王公公:“…是。”
陛下简直胡闹,陆大人为赞者,本该早早在朝仁殿等候,被带到这已是不合礼数,如今又站这么显眼的位置,到时让张太师瞧见,铁定要训责几句。
王公公强颜欢笑,把陆鹤珣带上来后,就瞧见陛下莞尔而笑。
王公公:“。”
又过一刻,龙辇停于朝仁殿外,钟声落下,奏乐声起。沈聿目光扫过乌泱泱一堆人,侧身,拉来了陆鹤珣的手。
“陛下?”陆鹤珣一惊,朝前扑到沈聿怀里时,头顶的官帽差些掉下来。
“毛手毛脚的,不是早说好了。”沈聿拉着陆鹤珣往前,没拉动。
陆鹤珣轻舒了口气,仰头望着他的陛下。陛下眉目英挺,深邃的眼窝中缀着双干净透亮的桃花目,低眸看向他时,含着七分情、三分笑,正如书中所写一般。
若是平日,他拒绝不了这样的陛下,可今日是陛下冠礼,天神赐福,天底下的人都看着,不得出半点闪失。
陆鹤珣伸出另一手,理正他胸前的朝珠,“微臣可没有答应过什么。”
“说好的一同拜天地。”
理着朝珠的手猛地一颤,陆鹤珣还是低着头,但眼睛骤然亮起来。
他家陛下像极了话本子里的人物,什么迷得书生丢了圣贤书,夜夜寻欢花下醉,什么惹得富商散了万贯财,千金买笑终不悔的…
他拒绝不了。
迷迷糊糊的陆大人被他家陛下牵上礼台,奏乐声近在咫尺,他惊觉跪着的文武百官皆是往这边偷瞄。
“天地面前,与朕同跪。”
沈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鹤珣稳重了二十多年,还是压不住心头的雀跃。他偷偷看了眼沈聿,跪在他身侧。
赞者,赞者似乎不是这样的。
陆大人后知后觉想起些什么,然张太师已走至跟前,不好去问。
“陛下。”张太师唤了声,跪倒在地,周围侍从及其余赞者皆俯伏跪。
沈聿回了声“太师”,身体跪得板直。
“天子加冠,天地共鉴。”张太师双手捧冠,神情肃穆,“自今日起,陛下当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以承社稷之重。”
沉甸甸的冠冕落在头顶,不好伸手去扶,沈聿轻吐口气。
天子三加冠,一加缁布冠,二加皮弁冠,三加九旒冕,越加越重,沈聿的神色逐渐麻木。
这已经是经沈聿“撒泼打滚”,简化后的冠礼,原本还需跟着加冠,换三身礼服。如今沈聿穿的,是最隆重的那身。
待礼官扬声“冠礼成”,沈聿起身,额前垂下的旒珠跟着轻轻晃动,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向文武百官。
百官伏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
冠礼后,张太师留在宫中,拉着沈聿在崇德殿谈国事,不好打搅。
陆鹤珣生怕揭穿沈聿的身份,没有即刻出宫,在御花园磨磨蹭蹭好久,乘马车出宫也未回府,而是去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