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界错位了,还是他们的常识本来就是错的。原来安抚一只暴怒中的深渊巨兽只要甜言蜜语加双倍捏捏吗?那他们以往冒着生命危险,少胳膊少腿的残酷搏斗是在搞笑吗?
那头露兹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它从尼兹身上发觉了熟悉的力量,同她本源的力量,神力。她亲眼见过这种力量对其他生物来说有多危险,立即抿起了嘴,问道,“你受伤了?”
“吼!”一点点小伤,晒晒太阳就好啦!
露兹才不信,神力的破坏性和韧性非凡,难以根治。她严肃地说,“伤口在哪,让我看看。”
尼兹僵了下,它其实不太想让颜狗主人看到丑丑的一面,但主人的命令无法违背。它矮下身,伏在地上,触手缩拢,露出伞盖上那道巨大的伤口。
伤口又长又深,几乎要把伞盖下面裙裾整个掀起。更严重的是,以魔兽的强大自愈力,伤口不但没有愈合,而且在不断加重,腐烂和流脓一直从刀口往其他完好的地方蔓延。
露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因为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道熟悉的刀伤,是她惯用的姿势,连切入的角度,刀形尺寸都很像。
怎么可能?她绝对不可能伤害尼兹!
突然,脑海里闪过之前精灵侍女提到过的真神,她一直以为是面具人的托,但没准还真的是神。露兹越想越觉得可能,眼睛不由地慢慢眯起,是她小瞧这帮人了。
尼兹看主人沉默地盯着伤口不语,还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变丑了,毕竟主人对颜值的追求它是最清楚的。立即便有些低落和拘束地重新伸出触手来遮挡。
谁知道露兹突然动了起来,不避不闪地走进触手的包围圈中,这波又引来了一阵吸气声。她径直朝尼兹受伤的伞盖走去,展开手掌贴近,里面不断破坏肆虐的神力立刻变得温顺起来。
既然神力可以破坏,那么也肯定可以治愈。露兹心念一动,神力立即开始听话地汇聚到伤口处。
旁观的人就呆呆地看见精灵公主捏完触手,又得寸进尺不知死活地朝巨兽伞盖脑袋走去,但有了之前一波震撼,这下他们也不确定起来。没准精灵还真的对驯服魔兽很有一套呢?
然后就看见巨兽身上在神战中留下的陈年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起来,速度还很快,眨眼,伞盖重新变得光光滑滑,不见一丝伤痕。
恶魔们都揉了揉眼睛,怀疑这是精灵的高级幻术。这,这可是神力造成的伤口,得多厉害的治疗术才能抵御神力的侵袭?
之前又不是没试过,但那些人类治疗师反而被神力反侵袭,当场就一命呜呼了。这只精灵,难道是传说中的神级治疗师?如果她能治愈神伤,那么攻占大陆统治人类岂不是指日可待?
对比惊喜的恶魔,人类和精灵的惊讶同样不小。但敌人被治愈又不是件好事,精灵队长忍不住要上前提醒自家公主,就算展示能力也不用这么老实地全治好了。但她刚一动就被维提尔拦下。
“一只魔兽罢了,这能最大程度地博取恶魔的信任,”维提尔说,“没准还能借此接近深渊之主。”
露兹根本不知道周围恶魔人类心中涌动起来的各种小九九。她忍不住把侧脸贴在果冻一样微凉的伞盖上,心里暗想,不管是谁,她都要给尼兹报仇。
就算那是另一个自己!真神是吧,她要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尼兹感觉到软软的触感,伞盖轰地热了起来。是贴贴!主人主动跟它爱心贴贴了哎!多少年没贴过了,她最爱的果然是自己!
巨兽开始激动地舞动起触手,然后像来时一样,跟潮水似的哗啦啦地直奔皇宫而去,沿途又是一阵魔仰马翻。
它轻车熟路地爬上宫殿主殿,缩小一点尺寸,直接冲开常年紧闭的大门,对着被突然刺进来的光扰到睡觉的黑龙一顿嗷嗷输出。
“吼!”大懒龙,快起来,主人回来啦!
听不懂魔兽在瞎嚎叫什么的黑龙用尾巴扫开触手舞得跟抽搐似的魔兽,继续趴下修养。
塞拉菲尔必须全神贯注地抵御身体里乱窜的神力,稍有不注意,伤口便会恶化扩散。巨龙的形态体积更大,对抗神力更有效。
因此自从神战结束,大部分时候他都会以巨龙的形态沉眠修养。其实受到神力侵袭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他完全想不起来熔岩城那次是怎么把神力驱散的。
而且比起身体上的伤,他不愿意想起的是造成伤口的人,不,是神。
与露兹在熔岩城分别后不久,深渊法则彻底失效,深渊与地表开始趋向融合,深渊裂缝大开,无数恶魔涌入大陆。
这意味着魔神将回归,重开大清洗。为了延缓时间,在三公爵的协助下,塞拉菲尔回到已经被恶魔占领的瑞克,约束在陆上四处作乱的恶魔。
同时,他一直在到处寻找露兹。尼兹卓戈是她的契约眷属,能感应到对方还活着。可是翻遍了深渊大陆,找了数十年还是杳无音讯。
他开始怀疑尼兹卓戈跟自己一样,只是因为太想念,所以才产生了她还活着的错觉。毕竟斯拉托斯的侯爵等级不是浪得虚名,露兹对上根本没有胜算。
而当他逐渐接受那个少女,那个说他不是带来不幸的人,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她回来了,同时伴随着大清洗的开启。
露兹那时候确实笑着说过自己是魔神,但她当时的模样口气都太吊儿郎当,塞拉菲尔根本没有当过真。所以当她真的以魔神姿态站在他面前时,震撼之剧烈无以复加。
这是命运的玩笑吗?在他发现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期待的时候,那个人却成了他要诛杀的执行大清洗的邪神?
“金龙,”她不带感情地说,“你的擅离职守是导致地表失序的根源,任何影响法则的存在都必须拨乱反正。”当初拼命救他的女人,毫不犹豫地判了他死刑。
那贯胸的一刀,她捅得毫不犹豫,对方的眼睛看着他,不再有往日的神采和情绪波动,不再会露出对他面貌的欣赏和喜爱。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任何一个普通人类,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一朵花,一株草。
脑袋被什么东西顶起,打断了他的回忆。尼兹卓戈用伞盖顶在他长长的嘴下,不断兴奋吼叫着。
他最不能理解的一点是,为什么对方能对自己的眷属一样毫不留情地下手?而尼兹卓戈对露兹仿佛也一瞬间没了主仆之间的情谊。
“你越来越像狗了。”塞拉菲尔挪开头,换个姿势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