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虽然在烧杀抢掠中躲过一劫,但还是被迫离开故土,随着难民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露兹发现难民队伍里有恶魔也有人类,混血的半魔同样随处可见。
这在深渊和地表分离的现在应该是不太可能出现的,所以果然是梦吧。
梦还在继续,虽然只是了了几个画面,但露兹还是轻易地看出了流浪旅途难以想象地艰苦。没有干净的水和充足的食物,冬天没有衣服防寒,夏天暴雨只能躲在岩石洞穴下。
队伍里的难民一个接一个死掉,而经过下个村子又会有新的一群一群地加入。四人靠着当初短发男的训练体质要更好些,这才硬熬了下来。
然而比起这些,队伍里日益浓郁的绝望才是最致命的。队伍所过之处,满目都是军队留下的狼藉。
烧毁的房子,痛苦的惨叫,士兵厮杀的呐喊,遍地都是尸体,有恶魔也有人类,脚下满是黑色和红色汇聚成的血洼。
这片大地如此辽阔,却没有一处可以成为他们的容身之地。
“我们也会死掉吧。”
在声音中,画面突然从倍速中停下,露兹扭过头,循声望去,活泼的女孩已经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女人,用兜帽遮掩起了漂亮的红发,但露兹还是一下子认出了她。
漆黑无星的夜晚,他们坐在难民队伍的边缘,闻着已经习以为常的焦炭血液气味,无声沉默。
“不会的。”银发男人小声打破沉默,但话语里也满是犹疑。
“几年了,战争不停就不会有适合停留的地方,我们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我想回去了,”女人低声说,“如果一定会死,我想被埋在村子的旁边。”
“村子已经没了,”短发男低沉的声音响起,抬高音量说,“不想埋在异乡,就都给我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塞莲说的对,战争不停,我们又能坚持得了多久?”露兹发现一直沉默的自己说话了。
“你怎么也?”短发男有点丧气地抓抓头,“快点别添乱了!”
“我要去登神座。”她说得很慢但很坚定,“只要有人或魔坐上神位,战争就会结束!”
“可,可那只是个传说呀!”
“那不是传说,”一个陌生的男音插进来,露兹转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个金色头发的男人,同样看不清脸,“但我听说过的挑战者都死了,他们都要比你强千百倍。半魔,你是去送死。”
“我要去试试,”梦里的露兹说,“与其像现在这样在绝望里死掉,我宁愿是怀着希望,死在成神的路上。”
金发男人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她。
接着画面又开始变快,这次快得露兹几乎都看不清了,下一秒,加速戛然而止,面前陡然出现了两扇巨大的门。门框几乎有三四米高,门上雕刻了繁复的咒纹。
露兹不确定地抬起手轻轻触碰,沉重的门竟然立即朝里打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风从里面出来,带出陈年积攒的尘埃和腐朽的气息。
她转过身,发现后面是一片宽阔的石头台阶,之前的三位伙伴和金发男人都不知去向。
忽然从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重新吸引了露兹的注意力。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宫殿大厅十分宽敞,两人合抱的柱子分两列耸立,顶起的天花板隐没在黑暗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个高高矗立的华丽王座。冥冥之中,露兹像受到了莫名召唤一样慢慢走了上去。
随着王座越来越近,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逐渐变成了可辨别的话。
“……你当登此神座,但需知成神之路悠长,一旦决定,就无法反悔……”
从贫贱半魔一路走上神位本来应该是这个梦最完美的结局,但露兹没来由地提起了心,下意识觉得不该坐上去。总觉得这种终身绑定的flag,以后妥妥会后悔。
既然她已经走到了这里,肯定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完全能阻止战争了,根本没必要去坐这么个破位子。
但她没法控制梦里的身体。声音还没落下,她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坐了上去。
接着眼前忽地一黑,耳边响起纷乱的惨叫呼喊,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传来。
露兹猛地睁开眼,望着倾斜幅度夸张的岩石岛屿,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梦里出来了。
起先她还以为是这片空间在震动,然后发现是熔岩兽,巨大的六对翅膀不再像刚才那样悠闲,而是胡乱地拍着。庞大的身体翻来倒去,似乎在遭受着某种痛苦的侵袭。
难道是宽圆帽和红胡子那两坨带来的污染吗?之前见巨兽在间隙中一切如常,露兹还以为是微剂量的神力对它无效,现在看来影响还在,只是变异在如此庞大的体积中蔓延扩大花费了更长时间。
露兹抬手触摸身下的鳞片,还是一点都感应不到作祟的力量源,估计得去到变异部位才行。
好在她应该知道污染源的部位,两坨可恶肉山跳的位置是眼睛,那么大概率是在巨兽的脑部。露兹看看四周,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不幸发现,她目前所处的位置貌似接近它尾巴的中后段。
在一座遭受十级地震,并伴随十级台风岛上的长途漫步是什么感受总算让她知道了,每走一步,露兹都必须将长长的指甲插进鳞片里固定,接着才迈下一步。
庞大的身躯到长长的脖子,这套动作不知道机械重复了多久,她终于到了地震中心,此时身子都已经没法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