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枝一糊嘴,拿袖擦了去,身旁人亦是,笑着,毫不畏惧看着,“就这景。”
风平息了,气氛很平和,仿佛没吹动这三人的心。
许久,薛枝才道,对着李佑郎,一如在扬州话家常般,“这风沙与那高丽的风雪,一般么?”
他回,“一般,怎么不一般?”
门边传来几声,像是牵了马紧了马厩,随后绕了房屋而来,话声也被风压着灌了进来,也是谈这风。
“你可安顿好了!”
“好了!我家交了粮担了水全去那水库里避险!”
“呦呦呦!我家那房子还算稳固,地下也大,我们便不废心思了,往地下躲一躲便是!”
“哈哈哈!好得很!要不是我耶吵得头疼,实在拗不过,也去地窖里完事!”
“无妨!无妨!老兄!这场风波总是过得去的!”
“过得去!”
三人静静听着,直到那声远去,直到那风撞出更猛烈的声息!
在这终于止不住的沙暴里,她们相视一笑,随即举杯,脸上各是畅怀沉定。
这一路风风雨雨,三人也不似当初不谙世事,更再无一丝青涩,从最初的单打独斗到朋友满天下,这风沙再大,又有何可惧!
一日封城。
城,死寂一片。
街边,地里,树荫下,房梁顶,哪里还见得到一丝人影!
各地,各处,全是风沙的嚎鸣!
进了这里,宛如进了一座荒废的古城,可若细看,那时不时的便会有门板偷偷地掀开,一双精明的眼睛来回地张望。
看那天空风沙肆虐,看那所见之处一片黄土!
最后,又一轻呼吸,在这沙暴的地盘下悄悄合了盖子,犹如进巢避雨的蚁兽,一切,全如人类未出森林那样,沉默悄声,只有躲避的份,再也悍动不了自然女神的一声一。
地下水库那厚重的门也在数百双眼睛的张望下,合了最后一光线。
明府有令,“茅棚者,无家可归者均可城南水库避沙。”
城里茅草棚不多,可能容纳一家几口安稳度日的地窖却少,物资也不甚丰厚,何不如交了名姓,将所纳果蔬一一奉上,得此官府几日庇护。
学生大都在寺院,如今来此停顿休整,两百的学生混杂其中,可冲散本地青壮农户的人群。
灯光暗淡,在这一室之中,那明台之上却有一处亮了起来,这本是自然溶出的洞,其上又被穿凿数道井口,连着绳梯可直入外界库匝,大门合上了,头顶的天光却传了进来。
官兵震列,左侧粮米,后侧水源,右侧便可顺着绳梯而上,望风巡视乃至小解内急均要上了去才行。
巧文,夫子这些有些名姓的,不在地库,便是在绳梯相连的砖房里,身边木轮滚动,水库还在运作,通了暗渠送入各家各户里,这里据曹县令的话,算是仅比各族宅子相稳固的地界。
不到千人的人群,本应在这荒芜,压抑,空廖的地下对着天外的沙暴焦虑,哀忧,可此刻,巧文环视一遍,竟无一处此音,此景。
这里的人,本是最应担心那家当的,那外面风暴之景的,他们住的茅草棚,本是最贫苦最迫切的人群,可真的,她看去,哪个都没有将那哀愁显现了出来!
“哎呦!你说俺那几根茅草?命都顾不得了!还去想那作甚!对儿三!”
“对儿四!”
“不要!过!朋友——不是我说!”
“就那点家当至于我们这几个闲人惦记么!左右那地也该收了!我晚上再去薅点李六的家麦苗就行了!”
“你耶耶的屁!我说我家那地本就长不出几根毛,稀稀拉拉的,还竟是少数!刘大头!等出了这门!你那工钱可要好好与我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