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官员们带着京试的荣耀和满腔的热血,奔赴各自的岗位。
他们之中,有去郡县任职的郡丞、县尉、县丞,也有留在咸阳,在三公九卿衙门担任令史、丞、尉等低阶实职。
他们怀揣着将闾在培训时灌输的新政理念:提高效率、简化流程、打击贪腐——渴望在新岗位上大展拳脚。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异常骨感。
宋元,这位新科状元,被任命为监察御史,虽是京官,但品级不高,且衙门内旧吏居多。
他刚上任,便试图从精简文书流程入手,却发现每一份公文都像陷入泥沼,层层审批,处处设卡。
“宋大人,这规矩祖宗传下来的,岂能说改就改?”
一位老吏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他,手中竹简纹丝不动。
“大人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熟悉再说,莫要急于求成,免得出了岔子,不好向上面交代。”
在地方上,情况则更为复杂。
新任的县丞刘德,到了南阳郡下辖的一个小县。
他发现县衙里的胥吏个个油滑,阳奉阴违。
他想清查县里的积压赋税,涉及当地几个大户,结果第二天,县里的粮价便莫名上涨,百姓怨声载道,矛头隐隐指向新来的刘县丞。
“这位大人不懂民情啊!一上来就动那些大户,他们不高兴了,咱们小老百姓就遭殃!”
流言在县城里迅速传开。
另一位新官,被派往东郡担任郡尉,试图整顿地方治安,打击世家豢养的私兵。
结果刚抓了几个为非作歹的豪强家丁,当天夜里,他的住处便被人泼了粪,门上还挂着死猫。
明目张胆的威胁,却又抓不到任何证据。
旧官僚们以各种方式消极抵抗:公文在桌案上堆积如山,就是没人去批;
责任如皮球般踢来踢去,总能找到推诿的借口;
原本简单的事情,被他们设置无数繁琐的障碍,让你寸步难行。
他们不直接对抗,只是用他们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将这些初出茅庐的新官困死在繁文缛节和人情世故的迷宫里。
在地方上,世家虽然被重创,失去了朝堂上的影响力,但其地方根基仍在。
他们通过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曾经的门生旧部、以及长期渗透的乡绅胥吏网络,对新任地方官进行暗中掣肘。
你推行新政,他们就煽动百姓抵制;
你清查贪腐,他们就制造混乱转移视线;
你试图触动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甚至不惜动用私下的力量进行报复和威胁。
张洪奎的密报,如同流水般不断送入将闾的书房。
“殿下,新任荥阳县丞王方,因清查当地世家侵占的河滩地,其父在乡下老宅被不明人士纵火烧毁,幸无人员伤亡,但惊吓过度。”
“殿下,监察御史宋元,在衙门内处处受阻,公文被压,无人配合。昨日有匿名信送到府中,言语威胁,劝其‘识时务’。”
“殿下,新任上党郡尉李虎,在整顿军纪时,发现当地郡兵粮饷账目混乱,欲彻查,却遭到数名旧部将领的联名抵制,称其‘不恤下情,苛待士卒’。”
密报详细记录着新官们遇到的困难和旧势力的反扑,字里行间透着无奈与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