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在耳畔,似清风吹拂,带了分惑人的撩意。以进为退,催苏时悦避开。
攥住袖口的手抖了抖,没有松开,复又紧了些。
“阿兄,你说的是真的吗?”喜帕下忽然传来声音,情绪充沛,当真似个要与亲人分别,万分不舍,顾不上世俗礼法的女娘。
“你,不是又在骗我?”苏时悦质问。
闻归鹤猝不及防,目光直直而下,落在那双葇荑般皙白干净的手。
少年锋利的喉结滚了滚,竟真有几分亲手送女郎上轿,将她交予他人的酸涩感。
“没有。”他挤出话来。
“那就好。”少女声如黄鹂,婉转娇柔,“那阿兄,我去了。”
苏时悦秉持着一旦开口,便要把戏做足的想法,将即将远嫁的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收手时,还真憋出点哭腔。
声音娇怯怯水灵灵地落地,令人心一颤。
接着,她手一挥,降下帘笼,相对而顾。
闻归鹤的传音顷刻在识海中响起:“苏姑娘,莫忧心,我会陪着你的。”
苏时悦已在轿中坐定,执起团扇抵在面前,听到他的声音,嘴角抽了抽,皱眉靠上座榻。她想把手环摘下,可法器像被灵符加固,试了好几次,都徒劳无功。
叹了口气,不再强求。
花轿一阵摇晃,慢慢离地。抬轿的小鬼一纵身,飞至半空。连串清脆的铃声过后,侧壁窗帘因风而动,一缕晨光撒落。
苏时悦揭下盖头,朝窗外探望。手牵动与王家女共同设计的丝线,一拉,大红喜服应声而落,铺在地上,恍若团花。
少女向下看,惋惜地叹了口气。
苏时悦无法免俗,也是个爱红妆喜俏的姑娘。婚服好看是好看,可惜不能穿着打架。想收妖,还得打扮得干净利落才是。
既然已坐上花轿,下轿便是乱斗之时,苏时悦也无需再隐藏身份。她研究玉环,转动团扇,感受周遭环境由寒凉变得阴冷。
夹竹桃林像是活了过来,花瓣诡谲颤动,墨绿枝叶勾连交缠。
阴气自地底蒸腾而上,模糊前路,短短二里的桃林仿佛瞬间扩长为千百里的巨大圆阵,引导新人进入群魔乱舞之地。
苏时悦感知不到闻归鹤的气息。
送她上花轿后,闻归鹤当真像个传统家庭的娘家人,自轿边退开,不见踪影。
他去哪儿了?要做什么?会如何与她解释?苏时悦不知道。
苏时悦无法理解闻归鹤。
想解释就解释,何必大费周章,绕那么大个弯子?莫非这位公子的识海,与她大相径庭,连带思维方式也南辕北辙?
不多时,花轿停了下来。聚在轿边的小鬼散去,独特而浓郁的苦甜香无声无息飘散,顺着
“婉娘。”轿外,低低一声唤,喊的是王家女的闺名。
苏时悦眉头一跳。
闻归鹤的安抚,确实起到明显的作用,让她心思安定,不再惧怕桃林中未知的恐惧。
她甚至还对接下去要发生的事起了兴趣,没有第一时间下轿,手握法鞭,等待事态下一步发展。
隔着车帘,一出独角戏滑稽又生动地上演。
“婉娘,我终于得到你了。”
听着像个痴情郎君。
“自那日寺院礼佛,我见娘子朝拜圣君像,娘子朝我短暂回眸,我一见倾心,自此朝思暮想。”
还是个对王家女一见钟情的痴情郎君。
“从那以后,我的魂儿就被婉娘勾走了,为你茶饭不思。可你竟弃我于不顾,另嫁他人。”
接着,是长串痛彻心扉的诉讼,带着浓烈的怨气。骂罢,他仿佛耗尽浑身的力气,喟叹一声,幸福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马车帘被猛地掀开,一只僵硬青白的手探入。撕心裂肺地表露心迹者并非活人,而是一只刚死不久,转化为灵的男鬼。
与此同时,一道软鞭自车内飞出,携了滚烫灵力,“啪”一下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