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虞白却反常地平静:“这没什么呀,我们再搬到更远的地方就好啦。这不是你喜欢的吗?很自由……危险也没关系……”
燕昭收紧手臂把人按进怀中,声音止住。
原来是做梦了吗。
原来……她心底仍然残留着对广阔天地的渴望。
可这不是她的愿望。
伤痕累累的院墙提心吊胆,爱人跟着她四处躲藏,这不是她想看见的情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这也不是自由。
这或许是轻松、是惬意,但不是自由,她想,也许自由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
她在怀里的人额前吻了吻。
“我不想躲。”
周遭景物倏地退去,阳光变暗,温风变冷,林中古寺的潮气笼了回来,一同席卷的还有体内尚未褪尽的灼痛。
怀中的幻影最后消失,望着布衣木钗的身影消散,燕昭心口蓦地一紧,突然意识到还有句话忘了说——
见她睁开眼睛,虞白悬了整夜的心终于放下。
顾忌着她指尖的伤,他只敢虚虚环着她手臂,一迭声追问:“还好吗?还难受吗?想不想喝水?”
嘴唇咬破肿了,他每一个字都像在含着东西说话。
许是被他这副模样逗笑,燕昭弯起眼睛望着他,双唇动了动,轻声说了句什么。
“怎么了?”虞白没听清,赶忙倾身凑过去,“你再说一遍……”
“你穿围腰挺好看的。”
“……啊?”
虞白一愣,而后刷地红了脸,“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
燕昭笑意更盛,正想再追句什么,就见荆惟快步从外头走来,面色凝重:
“京中来消息了——他们今日就要给你封棺下葬。”
燕昭笑意一敛,立即撑身坐起。见身旁虞白面露紧张神色,她又递去个安抚的眼神:“现在可以独自骑马了吗?”
“好。我们杀回去。”-
京外西北八十里,战马嘶鸣。
混战自晌午始,至此已近半日。邓勿怜再次挥刀横砍,收回时刀上血污已经黏成一片。片刻间隙,她回身望向周遭的刀光剑影,心底一片冰凉。
从关内道急行而来,尚未得半刻歇息,就被禁军截在途中。连日行军本就人疲马乏,更何况这批将士与她磨合不久,能坚持至今已是奇迹。
正惶然时,迎面一阵腥风袭来,邓勿怜条件反射横刀提防,“锃”一声锐响长戟劈上刀身,震得她虎口酸麻。
“郡主何必为一死人卖命!”
长戟伴着冷喝再次劈来,薛啸一招封住她左右退路,“长公主已死,尔等再如何拼杀亦是谋逆反贼,若立即束手,还能留一活路!”
“你!”邓勿怜眼睁睁看着身旁将士士气更颓,心底且怒且急,但迎头又一戟劈来,她无暇旁顾,只得横刀抵挡。
奈何长戟克她短刀,几个回合过去她不仅难近半分,伤还添了一道。
若非她马步灵敏躲闪及时,左臂就要留下了。
余光里,身侧有道黑影意欲救护,但刷刷几箭落下,又将人挡回几丈开外。
见她难支,薛啸更加振奋,甚至大笑起来:“郡主安逸一世,何必此时逞能?不如收手罢!本将与你娘且有几分交情,念在你娘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马!”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他手中的长戟可半点没收力,两厢撞在一起,邓勿怜胸口一闷,险些呕出血来。
“少在那放狗屁!”她提气怒骂一声,盯准薛啸招式中一漏洞欺身上去,横刀砍向马颈——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废了他的马。
然而下一瞬,薛啸握戟横扫,邓勿怜只得仰身闪躲,再起身时臂上一热,一摸又是满手的血。
呼吸间她低头看了眼,是她惯爱穿的红衣,可她明明身披银甲。
周身有滚烫在沸腾,是她生在血脉里的战意,可那也快从各处伤口流尽了。她四肢快要麻木,横刀格挡的动作只剩本能,恍惚间她突然生出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