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张为拂袖离去,昂首阔步,仿佛天下在手。
马车又绕过一圈,远远停在山脚下。望春园坐于山顶,极目望去,恰好看见乌泱泱一片人影离开。
其中银甲冷光闪烁,是禁军。
知是张为带人强闯,计划得以推进,燕昭脸色却并不好看。
旁边,虞白也很是紧张。那截桐花枝被他找了个银瓶插起来,却也顾不上欣赏了,满心忧虑问:“殿下,书云独自留在望春园,她能拦得住太傅吗?”
“拦不住,”燕昭声音沉沉,“她的任务就是放张为见到那具‘尸体’。”
‘尸体’服下了谢若芙给她的假死药,会替她在棺中躺几日。
可虞白听着却更紧张了:“那他岂不是会立即宣布死讯,昭告天下?”
若是大兴丧礼,她再想回来还得自证身份,恐怕麻烦重重。
燕昭却摇了摇头:“张为一个人做不到的。”
虞白微怔。
整件事两人性命相关,燕昭对他几乎没有隐瞒,但这时,她却顾不上答了。
只是慢慢拢住了他的手,望着城中某个方向。
昭告天下的权力现在只在一人手中,她等在这里,或者说她这整场“病逝”,就是为了此刻的试探。
少帝年幼,还未彻底掌权,若燕祯此刻宣布她的死讯,无异于自甘鱼肉,往后任人宰割。
她想要试探,或者说考验,考验燕祯是能乱中自立、稳住情势,还是会茫然无措、受人摆布……
碧蓝作底,白云缓缓舒卷。
“咚——”
丧钟贯穿层云,响彻京城。
燕昭牵着虞白的手猛然收紧,紧攥片刻,又缓缓放松。
“来人。”
“属下在。”
“邓勿怜到哪了?”
“回殿下,庆康郡主领凉州军五千,于关内界待命。”
燕昭望着京中方向,听着自己丧钟,算着距离时间。
除了绷紧的额角,面无表情。
“传令,即刻开拔进京,诛伪帝,肃国本。”
皇亲薨逝,鸣钟六道。
钟声止,马车启动,虞白慢慢回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那我们去哪?”
“长陵。”-
虞白心中有愧。
听见长陵二字时,他第一反应是那方温泉。
绕行跋涉进了深林,远远望见那件荒废古寺时,他脑海浮现的回忆也与眼下的紧张情势毫无关联。
直到听见马蹄声靠近,他杂乱的思绪才勉强镇定下来。然而很快,等他看清马背上载着的人,又愣住了:
“怎么是他?”
荆惟仍骑着那匹瘦马,马背上趴着个人。
那人狼狈至极,像从泥里滚过又从河里淌过,却又脾气很大,官话混着西北话喊个不停。
气若游丝,但骂的很脏。
荆惟阴沉着脸,脸上嫌恶之色藏也不藏,勒停了马她立即翻身下来,朝着燕昭拧起了眉:
“你给我安排的这是什么差事?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