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白一愣。
“这、这又不是一回事情……”
“你好意思说我隐瞒。”
燕昭降下尾音,半戏谑半威胁地重复了遍。
期限将至的沉闷硬生生转成互相指责的诙谐,饶是虞白心头压抑,脸上也忍不住松了一瞬。
松了,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啪嗒啪嗒砸在床沿。
“怎么说不过我就要哭啊?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跟我耍赖皮?”
榻上传来无奈的笑,燕昭反过来逗他,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心口酸胀翻滚着往上涌,他眼泪都快止不住了。
但强压下,擦掉,转开脸。
“没有。”
虞白强忍着哭腔,“我小时候……我小时候,一点也不爱哭。”
耳边又落进声笑,“胡说,我才不信。”
燕昭伸手,把他拽到榻上去,揽在怀里。
一触碰,情绪才是真的止不住,虞白紧紧抱着她脖颈,泪水决堤一样往下淌。
滚烫在颈窝洇开一片,燕昭被烫得有些说不出话。试图缓解气氛的逗趣白费,空气被泪水泡得潮湿,反倒变得更沉了。
抚了抚他哭得发抖的脊背,燕昭正想说点别的作安慰,却听见院外走近急促的脚步声,书云语气复杂地说有人来见。
寝室不比书房方便,若非要事急事,一般不会把人往这边带。
燕昭一听就要起身,可怀里的人动作比她还快,两下擦干眼泪扶她起来,又垂头敛手规矩地站去一旁。
突然变得过于有眼色,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看清急着来见的人之后,她更反应不过来了。
“你……”
燕昭看着朝她跑来的小少年,昵称脱口前急急止住,“陛下,你怎么出宫来了?”
燕祯乔装打扮跑出内廷,本就出于担忧,闻见她室内似有药气,更是快要哭出来了。
前时忙碌、后来陪着虞白养伤,她也有近十日未进内廷,就连昨天急送诏书入宫请宝,也是托了手下之人。
外加今日骤然停朝,别人或许瞧不出异样,但燕祯担心了。
连珠炮般说完一串忧虑,他皱着眉头补上最后一条:
“而且,最近我功课上的批红,都特别温柔,和以前很不一样。姐姐,我还以为你哪里不好……”
空气一阵安静。
燕昭有些尴尬,抬眼望向旁边,和虞白交换了下眼神。
他眼圈还红着,泪意未尽,但显然也尴尬不止。
幼帝说着也开始哽咽了,燕昭赶忙安抚。
虞白错开视线,心说燕昭批红的字迹不难仿,可她凶巴巴的语气着实难学。
那阵窘迫过去,他安静地打量起年幼的皇帝。
上次见还是春日,他扮作内侍跟着燕昭进宫。
半年过去,燕祯变化不小,整日课业磨砺、秋狩又受了惊吓,整个人瘦了一圈,褪了孩童的稚气玉雪,生出了些少年人的意气。
算起来燕祯已近十一,但或许是宫中滋养,加上小小年纪便已练起骑射,他看上去要比同龄人高些壮些。
不过经由燕昭一哄,也照样大哭。
片刻前沉闷的气氛被搅散了,虞白脑中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他和皇帝的待遇也差不太多。
燕昭安抚陛下时,效果和哄他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