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也朦胧。
远远近近的闷雷中,身后宫殿内两人在激烈争吵,她听得见,却听不清。
那道从前一向温柔、此刻却尖锐到有些陌生的女声,正哭喊着的是什么……
——西征……
是了。这是西征前日。燕飞鸿一意孤行御驾亲征,母妃拼死阻拦。
——不满足的……
是,不满足。燕飞鸿青年即位三次西征,将边陲部族打得几乎全灭,难养生息。
——疯子。
何止疯子。
闷雷里幻梦中,她最后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
这个下午她本该在练字。上次偷跑出来被燕飞鸿发现的后果还历历在目,她躲在母妃宫殿外头。
衣袖底下的手紧攥着微微颤抖,有畏也有恨,但这一切又都与她再无关联。
意识到是梦后,燕昭平静地等待梦醒。
过于平静,甚至开始思考这一觉醒来后该做的事——
问问邓勿怜在折冲府的表现。
第一个想到她,大概是因为她双亲皆陨于这一战。其母嫖毅将军战死,父亲救驾牺牲,兵权旁落,而后薛、冯、裴三人起势。
也得问问裴卓明那边的情况。
上次来报还是刚到万骑营,诸事并不轻松。外人眼中他从兄长手中抢来官位,人心、声望、口碑,都得他自己往回挣。
还有他的父亲。
裴永安行事圆滑,极难抓到把柄。该用什么办法,把他拉下来?
兵权。争斗。秋狩……
还有张为。近来其党羽一一下马,他却并无显著举动,要时刻盯紧。
还有徐宏进。该何时拔除?
清风馆……
那个小可怜。
……可气。
问什么不好偏要问她母妃,好端端*惹她囿于旧梦。
该罚。
虽然是她先开了话头,但还是该罚。
想罚。
想醒来。
然而无济于事。
闷雷隆隆,闷热还在,只有身后殿内的争吵停了。
她看见一道明黄大步离开,背影怒不可遏。她看见眼前画面颠簸,是她小跑进殿内,还看见那个宫装女子歪倒榻上,华贵裙摆逶迤在地,面色如纸,双眼紧闭。
比她现在要瘦小不少的身影脱离视野,燕昭看着自己跑过去,探那女子鼻息。
之后的她就不太想看了,转而观察这间已经模糊的殿室。耳边她听见自己惊叫,泣声唤母妃唤阿娘,又跑出殿门唤太医,往往到这时,梦就醒了。
睁开眼会是混沌的黑暗,接着是剧烈的头痛或眩晕。
可这次没有。
她还“站”在那里。
“站”在母亲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