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亲手……
掘一座假造的坟。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燕昭也没等他的答话。
“那会没人管得了我了,也比现在自由,我总过来。满朝谁参我深夜纵马,我就叫太医院给谁开安神汤。”
她轻笑了声,似乎在感叹放纵。
“现在想想,还挺罪过的。夜半三更城中骑马,也不知道吓醒了多少人……”
这旧事他从别人口中听过了,很熟悉。
很熟悉……
虞白突然愣了下。
耳边嗡地模糊了,雨声远去,转而回响的是又快又急的马蹄声。
来路上的马蹄声。
她赶去淮西找他时的,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她把他带去“家乡”伯阳捉弄一场,回程的马蹄声……
许久以前,那些深夜里的……
马蹄声。
他猛地抬眼看向身旁的人,混乱的脑海迸射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那些个被人从睡梦中拽起来殴打辱骂的半夜,他从来没有出声。满含恶意的人想听他求饶想听他哭,所以他从来都死忍着不出声。
有次恼火反抗被打破了头,额角淌下的血和嘴唇咬破的血混到一起,满口热腥,他也还是没有出声。
……他是不是做错了。
那些拳打脚踢里远处掠过的马蹄,是不是……
是不是如果他求饶,如果他求救……
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离她很近。
虞白突然感觉浑身发凉,周遭黑暗凝成实形挤压过来,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只好伸手去牵她,抓到一把吸满泥水的袖角,才勉强找回点力气,“殿下……”
她好像没听见。
“殿下,我冷……”
燕昭认真地擦着碑底的一块泥。
下次来,真的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她想。
从前满心想着一有机会就洗冤翻案,后来才渐渐意识到不容易。大概她有生之年,权力很难稳固到为一己私欲袒露真相、不畏风雨飘摇的地步。
后来她想着,等燕祯能够独立了,就带他去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她不要变得和父皇一样,就想在那之前先了结,但恐怕只能委屈他没名没分地合葬。
但现在,这个想法也许要被推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想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了。
她想,或许,等这趟回去,叫来吴德元问一问。
吴德元总说来日难定、说或有解法,从前她一概堵回去,现在她有点想听一听。
只是那样就真的不知道,下次再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水汽氤氲,她整个人都沉进了潮湿。
突然,潮气凝成实体,雨水兜头浇下来。
身旁的人丢下伞扑到她怀里,手臂攀得很紧。燕昭被撞得险些仰进泥水,惊疑过后,一把揪着他领子拽开,“你……”
大雨如注,面前的少年已经被淋得透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