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勉强,”虞白突兀地打断了他,“殿下待我很好,一点也不勉强。所以……”
他垂眼看了下快摆满了的小桌,长辈的在意和笨拙的关怀先甜香一步环绕过来,他眼眶都有些发热。但道谢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先想到另一件更紧要的事。
犹豫片刻,他抿了抿唇,坚定开口:“所以,吴前辈,我需要您告诉我一些事情。”
他抬起眼睛,从热甜汤的氤氲雾气后头望向对面,问:
“殿下到底生了什么病?”
吴德元猛然一怔,接着拧眉,似乎是想要他噤声,但虞白没给他打断的机会。
“是从前就有的,还是近几年才染上的?只有头疼吗,还是另有其它不适?而且,她忘记了很多事情,这也是病症之一吗?还有……”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吴德元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赶忙喝止:“慎言!你……”
他朝外头打量了眼,像是怕隔墙有耳,“你知不知道,说这些是会……”
“是会掉脑袋的,是吗?”
小桌对面,少年一张脸格外镇静,声音却轻轻打着颤,与表情截然相反。
“所以……她病得很重,是吗。”
小楼里忽而死寂。
“你……你哪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吴德元神色有一瞬慌乱,接着眉头又一紧,刚反应过来似的,“什么她啊、她的?这是你能用的称呼吗?难不成你……”
一定神,他喉咙蓦地卡了下。
后一个“们”字,就变得像突然死掉的虫子。
“……什么时候的事?你……”
虞白平静无波地回望他,不见羞赧,也没有不安。就静静看着他,仿佛他问的事天经地义。
吴德元一阵哑口,脑子里嗡嗡的,不自觉站起来踱步。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件很要紧的事,但一时间也顾不得了。
“可这是家仇啊。你难道就不……”
“但是,从来都与她无关呀。”
少年坦然地抬着脸,声音又淡又轻,仿佛超脱俗尘。
“我为什么要怪她?”
“吴前辈,她这些年过得不好,是不是?她很辛苦,你也都知道。所以,前辈,你告诉我。”
“我想帮帮她。”
他一字一顿说得认真,学童渴求知识一样虔诚又专注。但吴德元看得清楚,灯影底下,那双眼睛已经泛起了红。
很久,吴德元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终于开口:
“没什么。是你想得太严重了。”
他走回桌边坐下,语气平稳:“只是偶发头疼而已。殿下就是太累了。”
小桌对面,虞白愣了一下,张口就想追问,又被吴德元截住。
“你要是真想帮她,”
吴德元郑重地重复了遍,“要是真想帮她,就……劝她多休息吧。别太累,注意身子,多……”
最后半截在喉头卡了下,再开口,就重复了句,“多休息”。
直到吴德元走了,虞白依然坐在桌边,久久沉思。
他不信。
若当真无伤大雅,他又怎么会次次缄口,燕昭又为何严禁他问?
不过……
安静里思绪流转,去岁那场宫宴又回现他脑海。
当时只是听闻长公主府夜召太医,就有人在宴会上公然发难。若真有什么风声传出去,哪怕只是轻微头疾,也会引发无尽麻烦。
如此一想,严防死守倒也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