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没来,陛下也没来。
借着茶盏遮掩,裴永安做了个殿中许多人都在做的事情。
——眼珠一转,冒出个更大胆的猜想。
不会是病了吧。
早先就有些传闻……
然而,就在此时,殿门处豁然一静。
接着是内侍高声通传:
“陛下到——”
“长公主到——”
满殿跪拜。
先进来的是一抹明黄,衣摆掀动时金光流转,但没人看。
所有视线都落在幼帝身旁。
看清了,就都怔了怔。
年轻女子步方身正,缓步踏入众人视野。她神采奕奕,全不似接连奔波月余,倒像是歇了段长假,或是刚狩猎回来——
眼波一转,恍惚带着杀兴未尽的热烈明光。
顿时纷纷低下头。
刚在御宴台上坐下,余光里那抹明黄扭了扭,再次凑近。
“坐好。”燕昭赶在幼帝开口前先约束,“端正。”
燕祯闷闷地“哦”了声,沮丧之意明显。燕昭听着,不着痕迹地叹气。
不过离开月余,从前的管教好些都白费了。
宫宴为何迟到?小家伙居然偷偷跑出内廷想接她,又因为不熟宫道迷了路,在冷风里等了近两个时辰。
燕昭想着,就又叹了口气,转身招来内侍,吩咐人去煮碗姜汤。再坐直身,捕捉到数道往御宴台上看来的目光。
哪些是真好奇,哪些是毫无顾忌的试探,她一眼就看得明白。扫过众人神色,她又往宴席角落的位置瞥了眼,和自己人对过眼神后,就收回了视线。
晚到的片刻发生过什么,她大概也能猜个半透,但不太想在意。
至少,现在不太想。
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去。
仪仗从南辅就分开了,临行前那一幕还印在她脑海。
少年坐在小马车里,一张脸从她掀起的车帘后露出来,看上去有点可怜。他犹豫着踟躇很久,燕昭以为他要向她确认今晚的约,毕竟她之前言而无信许多次。
可他没有。
犹豫了很久,他扒着车窗边沿小声问,晚上想做什么,需不需要他准备什么。
做什么?
燕昭拈着茶盏慢慢地转,看茶汤一次又一次险些漾出边沿,认真想着这个问题。
她想不到。
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有一个人在等她回去,等她一起过上元节,这种圆满又欢喜的节庆。
至少,已经很久没想过。
真是想不到。
一滴温茶溢出来,沾湿指尖,没来由让她想到他的眼泪。接着脑海就不受控了一般,自发地浮现每一次他哭泣的瞬间,就想起昨晚被突然的焰火打断的道歉。
把玩茶盏的手停了一下,燕昭垂着的眼底浮现一点笑意。
她想到今晚怎么过了。
她侧身向后,朝一名内侍招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