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阳光晴好,他没去后头车上,就站在车外道旁,眺望远处连绵的山。
毛绒绒的裘氅底下,他双臂环抱着一个小小手炉。
寒风吹乱了几缕碎发,他抬手迅速别到耳后,然后再次环紧了手炉。
就坦然又天真地等在那里,全然不知自己成了身后车厢里的话题。
燕昭静静看着,许久没有出声。直到风鼓进来,车帘挡住了那道身影,她才眨了下眼睛,收回视线。
“继续派人去查,”她几下把面前的密信折起来,“不好查就慢慢查,养他们也不是白养的。”
书云刚想说什么,又被她打断:“上元节宫宴,他们几个都去吗?”
说的裴永安几人。
“目前没有收到告假的消息。不过……那位应该还是会缺席。月前初雪宫宴,她就没露面。”
燕昭听着,慢慢眯起了眼睛。
形同虚设的那部分。
“她的事,回京以后再说。”她叹了口气往后一靠,“叫阿玉回来,走吧。”
元月十四,仪仗驻跸南辅,预备次日进京。
南辅别苑全不似长陵清净天然,红墙青瓦,放眼望过去,和内廷没什么区别。
气氛拘束,纵使没什么公务要办,燕昭也没了玩乐的心思。入了夜,她无事可做也不想睡,索性提了壶薄酒跑去湖心亭,坐着吹冷风。
不记得第几杯入腹,才听见亭外桥上传来脚步声。
来人迎着风走近,额发被风吹得碎乱。他试图去挡又挡不住,只好微微低下头躲过风,一双潋滟的眼睛从碎发后面抬起来看她,有些笨拙又可怜。
“殿下。”
早在他第一下试图遮住风的时候,燕昭就弯起了眼睛,等人走到跟前,声音都已经带上了笑意。
“怎么这么久?”她抬手点了点身旁让他坐,“晚上风大,冷不冷?叫人给你拿个手炉?”
虞白在她旁边的石凳坐下,摇摇头说不冷。
其实快冻透了。
听她说要在外头坐坐,特意挑了薄一些的衣裳。
可她似乎没发现,一转头又往杯子里倒酒去了。
“……殿下,”他只好跟酒液抢她的注意力,“冷酒伤身,殿下别喝了。”
燕昭提着酒壶的手一顿,依稀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视线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身旁的人穿得很单薄。
京郊不久前下过雪,还没化尽,风从封着冰的湖面上吹过来,像是夹着雪沙。他坐在凛冽的夜风里,从肩到唇到睫毛尖都在微微瑟缩。
“我少你衣裳穿了?”
她两指夹着那层薄薄的披风,拎起来抖了抖,“穿这么点,等下又冻得风寒。之前是不是说过了,再生病,药钱就从你月银里扣?”
听完她说的,面前的少年沉默片刻,接着就转开脸,把衣裳从她手里拽了回去。
“我不冷,殿下不用担心。”
燕昭听着就“啧”了一声。
关心他呢。
怎么还给说生气了?
她拨开披风去捉他冰凉的手,越躲她攥得越紧,“这叫不冷?要不我去抓把雪来,看看是雪冷还是你的手冷。”
被抓住把柄,他才不狡辩了。燕昭爱看他这副被戳穿的样子,索性直接把人从石凳上拽起来,拉到怀里揽着。
虞白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还疼么?”燕昭轻轻拨开他领口半寸,“一直磨着,看着都肿了。”
衣领以上,他神情淡淡的,朝旁边别着脸,看上去又倔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