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静静看着他,半晌,轻声开口:“想哭啊?”
“没有……”
他还在强撑着摇头,可一摇头,一滴泪猝然跌落。
开了个口子,就再也忍不住了。
潮湿的睫毛重重一颤,像折断的蝶翼,接着,两行泪水先后划过脸颊。
燕昭看见,脑海第一个念头是,爱哭这一点倒没错。
刚想笑,又觉得有些笑不出来。
他哭得好安静。就闭着眼睛,泪水在脸上无声地淌。
唇上有伤,他没有抿唇强忍,但就算这样,还是哭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从前是待在魔窟吗,她心想,连哭声都要忍着。
她想起来她很小的时候也哭过几次,每次都是震天撼地的动静。摔东西,砸摆设,骂人,誓要闹得满宫不宁。
哪像他这样。
若不是脸上有泪痕,都不知道他正在哭。
泪水顺着她指缝往下淌,在掌心汇成滚烫的湖。
人的眼泪有这么烫吗?
他这么寡素又这么淡,流下的泪却像沸水,灼得她指尖都疼。
她伸出手,轻轻把他拥进怀里。
不是第一次相贴了。她甚至已经有些习惯这句身躯靠进怀里时轻微的硌痛,但这次和之前都不同。
没有想欺负,没有顽劣的欲念,就抱着,只是抱着。
只是觉得他需要有个人抱着。
“好了……哭什么,不是都过去了吗?”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现在谁还敢动你。有我呢,都好了。”
燕昭已经很久没安慰过什么人。不擅长,也不需要。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哄人的本事有这么差。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默默掉泪的人一下哭出了声。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哭声。很轻,支离细碎,又很沉重,每次抽泣都盛满了悲伤。
滚烫一颗颗砸进她颈窝,少年伏在她肩上,双手环着她脖颈,哭得泣不成声。
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就哑着声音开口,
“……殿下。”
过了很久,燕昭才答话,“怎么了?”
他摇头,然后再次,殿下。也不说什么,就一遍遍重复这两个字。
哽咽着,带着哭腔一遍遍喊她,殿下,殿下。
某一瞬间,燕昭有些恍惚。
哑声和泣声交叠,已经听不出是响在她耳边,还是她的幻觉。
仿佛这样的呼唤不止在今天,不止这一次,仿佛怀里的少年已经这样念过她千万遍,在黑暗里,在绝望时,一声声直到嗓子哑透,又被眼泪浸润。
是他吗……还是谁?
有些分不清了,只能感觉到心口像是被滚水泡得酸胀。
“……我在这呢,”她轻声答,一遍遍,“我在呢。”-
逛了半日又哭了很久,燕昭少见地好心发作,没再折腾他,早早放人回房睡了。
自己则沿着长廊走进了另一间客房。
二楼末尾一间被隔出来,临时用来办公。门内点着灯,书云正站在长桌旁,依轻重缓急理着案上的卷宗公文,见她进来,刚要开口,表情又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