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冰凉,一下浸透了她的指尖,然而鼓噪又混乱的心跳却不得半点平静。
烦躁。
由内而外的烦躁。
丢下那个少年独自赶路也消不掉的烦躁,策马疾驰一上午也赶不走的烦躁。
燕昭把整只手浸在冰水里,感受着指尖搏动的自己的心跳,试图理清这股烦闷的来由。
因为那个梦吗。可食色性也,做这样的梦没什么好难堪的。
因为上一秒还在怀念故人,接着就梦见别人吗。
那又怎么了。梦又不能由她控制,她有什么错,说破天也是入梦之人的错。
冰凉溪水流过指尖,寒意彻骨,心境也慢慢变得清晰。
她并不是因为那个梦而烦躁。
相反,她梦见的,正是她想要的。
自己都还没理清的欲念,就这样猝不及防被剖开袒露在面前。
……失控。
浸在冰水里的手缓缓收紧,像是想要把流水攥住。
可那必然是异想天开。
不管指节握得多紧,哪怕指尖已经掐进掌心,溪水还是缓缓流走,流向远方。
……失控。
她讨厌这种感觉。失控的挫败像溺水,何况自从体会过无力,她就对掌控感有了偏执的需求。
她厌恨失控。
手指松开,又攥紧,往复数次,水照流。
就这样和溪水较劲不知多久,才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殿下,芜洲来的消息。”
书云看出她心情不佳,话音很轻,“曹太守那边都已准备妥当,暗中搜集了徐文斌除赈灾物资以次充好之外的数条罪证,随时可以审查。殿下是再歇一会,还是……”
“不用了。”
燕昭抽回手,重重甩掉指尖水痕,“继续赶路。”
很快,发现她心情不佳的就不止书云一人,但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敢问,只能日夜兼程。
从淮南到芜洲,就算近道也有一段距离,然而原本三日的路程却硬生生被压缩一半,大年初二傍晚,一行人抵达芜洲。
收到消息,芜洲太守曹有常连忙赶来,与燕昭碰面。
曹有常兢兢业业半生才任太守,出身寒门兼初次面上,他紧张得大冬天都冒了汗,“殿下怎能住在客栈这种地方?微臣已在太守府备好住房,不如请殿下移步……”
“不必。”燕昭言简意赅打断他,“东西在哪?”
曹有常“呃”了声,许是没想到她如此直奔主题,险些呛到。
“微臣怕出差错,不敢随身携带,都密封在郡衙书房里了。殿下,天色晚了,殿下是否要先歇一歇,明日再看?”
“不用,带路。”
曹有常赶忙应是,低着头跟着她走出房间。
此行隐秘,一路上包括现在,燕昭一行人都没有住官驿,而是找了间寻常客栈。安全起见,整间客栈都被包下,清净又私密,然而,几人刚一下楼,就听见外头突兀喧闹。
见守在门口的侍卫面色骤变,燕昭大步走上前,顺着众人视线,看见了冲天火光。
她不太熟悉芜洲布局,但一见旁边曹有常瞬间惨白的脸色,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
街头,一队巡卫匆匆跑过,喊声在寒风里显得肃杀,
“郡衙走水了——”-
赶到时大火已经扑灭,只剩零星几处破碎火苗。火烧过后的青烟还没散,涌入鼻尖难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