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逐渐适应了黑夜,虞白低下头,看着昏暗中朦胧的影子。
腰上,那双手还箍着他不放,他轻轻挣扎一下,就立马收得更紧。睡梦中的人手劲毫不收敛,他刚停住的泪意一下又涌上眼眶。
她明明一点都没变。
但又变了好多。
比如,从前她才不会讨厌他的眼泪,故意惹哭他是她最爱做的事。
会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用指腹轻轻地擦,如果真欺负狠了,哄人的办法是扳过他的脸,一点点吻去那些泪痕。
蛮不讲理的小公主经常惹他哭,但从来不会放他的眼泪自己淌。
而现在……
一抹潮湿滑过眼尾,虞白抬手擦掉,望着黑暗,安安静静。
现在不是从前了-
燕昭对于一觉睡到天明这件事已经习惯,现在她甚至会眯着眼睛赖一会床。
手臂间,纤细的身体蜷缩着,一如往常背对着她,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他还睡着。
一截后颈露在领口外,最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块倔强到碍眼的骨,而是烙在其上的红肿,甚至有几处结了血痂。
红痕斑驳,像印章叠印章,反复昭示这是谁的杰作。
燕昭看着满意得不行,忍了片刻,还是伸出手碰了碰。
是真的有些过分了,指尖刚一挨上,他本能地瑟缩,一下从她怀里逃了出去。
她看着笑了笑,没拦他。
也到时辰了,该去忙了。可刚要起身,视线突然顿了下。
一滴泪。
挂在他眼角,恰好被明朗的阳光照亮。
也是这才发现他眼尾通红,清丽的眼睛微微发肿,睫毛都还湿漉漉的。
……哭了一整夜?
她有这么过分吗。
记忆闪回,燕昭这才想起昨晚,他似乎是抽泣着不停喊疼来着。但她好像忘了说,在她这里,拒绝只会起到反作用。
她顽劣地弯了弯眼睛,半撑着身,打量起面前的人。
他纤细又单薄,黑发散落在枕上,有些凌乱地纠缠着,有些碎碎地贴着他皮肤,衬得他更加苍白。
仿佛连枕席都能轻易把他淹没。
她就撑着头静静看着。
门外有无数人等着她,繁琐诸事足够她从早忙到晚。
昨夜书案上堆积的公文没看完,现在估计是小山连着小山。
但她没动,就安静地、长久地看着。
仿佛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眼里只看得见面前睡着的这个人,和他眼尾那点泪光。
其实他哭起来很好看。
眼圈被泪水沁得绯红,黑瞳被水雾打湿,亮得惊人。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就湿漉漉的,可怜又柔软。
被这样一双眼睛流着泪看着,她会有种矛盾的冲动。
会忍不住想立即哄他开心,又想做得更过分些,让他哭得更凶。
还好他现在睡着,还好残泪只剩半滴。
燕昭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起身下床。
走出几步,又蓦地转回来,撑着床沿俯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