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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很难，也知道每一步都可能踏入父亲遭遇的险境。”

顾恒，不，是赵恒，他目光坚定地望向赵无眠。

“但我不怕！”

“我爹赵刚，是个极其正直的人。”赵恒眼神有些迷离，显然陷入了回忆。

“在外，他是窑务司的督陶官。那身半旧的青色官袍，仿佛长在他身上，永远笔挺，没有一丝褶皱。别人都说他那个官位是个肥差，手指缝里漏点油水都够寻常人家生活一年。可我爹偏不。他每天天不亮就去窑厂，对着那些瓶瓶罐罐，比对我还用心。釉色差一分、胎体歪一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小时候去找他，总看见他沉着脸，指着瓷器对下属说：‘这是朝廷的颜面，工匠的心血，容不得半点糊弄！’”

“那时我不懂，”目光重新有了焦点的赵恒凄凉地笑了笑，“只觉得他太过较真，不知变通，得罪了人还不自知。后来我才明白，他那不是较真，而是骨子里的‘正’。正是这份‘正’，让他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丑事，也。。。。。。。。。。。。把他推向了那条不归路。”

“而在家中，他是最慈爱的父亲。他爱酒，却从不贪杯，常说‘小酌怡情，大酌伤身’。闲暇时，就着一碟母亲炒的黄豆，能给我讲半宿古书里的故事，教我写字，教我做人。他说得最多的，是‘慎独’二字——他跟我说‘恒儿，你要记住，人前人后一个样，问心无愧，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赵恒哽咽着，泣不成声。

“他把所有风雨都挡在了家门外。我后来才想起，他生命最后那段时间，眉头总是不自觉地皱着，偶尔会望着窗外发呆。我问过他是不是衙门事务繁忙，他只是摆摆手，笑着摸摸我的头说‘无妨’。他把所有的压力和不安都藏得那么好，只把那份沉默的、如山般的安稳留给了我。”

“所以，我父亲这样一个连醉酒都觉得失态的人，最后竟会以‘醉酒溺亡’的名义被抬回来的时候，我怎能不怀疑？！”

赵恒撕心裂肺地怒吼。

“我更想不到，他竟会用他一贯的谨慎和缜密，把那样惊天动地的秘密藏进一把日常的旧折扇里。”

“既然这样，我爹没走完的路，我来走；我爹没说完的话，我替他说。那些肮脏的、黑暗的，我爹用生命去对抗的东西，我一定会把它们暴露在阳光下，让其无所遁形！”

赵恒的话仿佛惊堂醒木一般，一拍而下，重重的击打在莫惊春的灵魂上，直到此时，活了两辈子的她才真正明白何谓“工匠精神”。

从古至今，工匠精神不仅是手艺人对工艺精益求精的追求，更是一种内心的正直坚守。这一精神隐匿于器物之中，彰显于言行之间，跨越时空，贯穿古今，从未断绝。

无论是自己那个时空的古代，还是现在。古代匠人，制作器物崇尚效法自然之象，每完成一件作品，必定竭尽心力。正如《考工记》中记载：“材美工巧，为时利也。”

那时的工匠，不仅追求器物的坚固耐用，也注重其形制的典雅端正。青铜器上的铭文，瓷器中的纹饰，都将道德理念融入技艺之中。

匠人手持规矩，心中自有尺度，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不符合天理，顺应人情，这不仅是技艺精湛的体现，更是匠人内心正直的外在呈现——不欺瞒材料，不敷衍工序，不愧对天地。

再到自己曾经生活打过的现代，科技日新月异，人工智能逐渐兴起，而工匠精神反而更加珍贵。程序员调试代码直至深夜，医师研究病例直至凌晨，教师备课直至天明——他们都是现代的工匠。

他们或以键盘为凿子，或以手术刀为刻刀，在各自的领域精雕细琢。那份对极致的追求，那份内心的正直，跨越时空，与古代匠人遥相呼应。

工匠精神的内核，实际上是一种处世哲学。

匠人面对材料，必定尊重其本性；面对工序，必定恪守其规律；面对成品，必定无愧于天地。

这种正直，并非外在的约束，而是内心的自然流露。正如自己曾经在大学听过的一位紫砂壶匠人在表演所说：“泥巴也有生命，我只是帮助它成为应有的模样。”

纵观古今工匠，他们手中诞生的是器物，心中留存的是道义。

工匠精神，于是成为一种永恒的人间正气，不会随时空的不同、朝代的更迭而改变，不会因技术的革新而消逝。

它在历史长河中默默流淌，静静塑造着人类的文明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