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醒没有理它,由于失血过多,他大脑晕眩,随时可能昏厥休克,临死前他必须给灵灵一个交代,一个道歉。
以及,他要杀了这个占据他妻子身体许久的怪物。
尧醒浑身颤抖着用左手写完最后一句话将笔记本扔出窗外,艰难转过身对它招了招手,“云娇。”
它脸上还在痛苦着,听见尧醒的呼唤,又流露出开心的神色,两种情绪它没有做到流畅切换,反而怪异地叠加在脸上,似哭似笑,面部肌肉扭曲着浮现出几根青筋,尧醒对这副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明明痛地浑身痉挛,语气却和以前没有变化,仿佛眼前人还是他深爱的那个人一样,“我没有怪你,别难过,我刚刚在给灵灵写信,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它瞪大眼睛裂开唇角,十分“激动”地问,“灵灵她还好吗?”可它的眼神却是冰冷的。
尧醒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把它认作自己的妻子,坚持了很久很久,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专注地看着她,眼眶湿热,视野慢慢发黑。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看一辈子,直到两人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云娇爱美,爱笑,爱跳舞,爱吃辣,爱穿大裙摆爱扎麻花辫,爱听他讲冷笑话,爱生闷气也爱哭,尧醒抿唇笑了笑,让她等了这么久,等见到了会不会对他发脾气?
他打开录音机放了一首云娇常听的古典乐,现在居住的地方条件一般,刚到这里时他用剪开的塑料瓶做了一个简易的音响,每次使用这个播放音乐时,它总会高兴地翩翩起舞,脚尖点地摆动着柔韧身姿的样子,尧醒总有几个瞬间会把它当成自己的妻子。
仿佛就和过去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样,随着婉转的音乐,云娇即兴地创作自己的舞蹈,肆意,欢快,甚至是更久远的以前,那时灵灵小小一只,还没有离开他们。
他的女儿在舞蹈方面天赋实在有限,为了不让妈妈扫兴,总是笨拙地跟在妈妈身后转圈,踩她妈妈的脚。
尧醒忍不住笑出声,它也跟着笑了,“怎么了?”
尧醒默默算好了天然气泄露的时间,他摇了摇头,终于回答了那个问题,“灵灵现在很好,很健康。云娇,跳一支舞给我看好吗?”
它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回忆什么,“好。”
录音机播放的音乐在塑料瓶内发生共鸣,传出来的音质具有层次感,更加浑厚,它的神情逐渐安宁下来,抬起沾满鲜血的手臂,尽情展示自己的舞姿,仿佛这不是一间窄小的客厅,而是一个庄严神圣的舞台。
尧醒捡起血泊中摔断一只腿的眼镜,靠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欣赏她的舞姿。
优雅动听的音乐还在继续,意识却渐渐模糊消退。
现实与回忆无限交织在一起。。。。。。
IwantyoutoknowthatImneverleaving我想让你知道我绝不会离去
“我陶云娇,愿意嫁给尧醒,让他成为我的丈夫。从今以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对你忠诚,直到永远。”
CauseImMrs。Snow,tildeathwellbefreezing因为我是你的另一半,只有死亡才能分开我们
那道暗藏爱意的眼神总是迎着它的一举一动,它思绪僵硬,动作却万分灵活,仿佛是刻在肌肉记忆里一般,不需要大脑发出具体的指令,慢慢地,它身上的皮肤渐渐露出深紫色的纹路。
Yeah,youaremyhome,myhomeforallseasons你就是我的归处,无论四季轮转
“灵灵就是世界上最可爱最聪明的宝宝,老公你说啊是不是!”
Letsgobelowzeroandhidefromthesun让我们去那个阳光照不到的秘境
纹路太深,深得快要裂开,隐约可见里面血色的肌理,它脚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漂亮灵动。
Illloveyouforeverwherewellhavesomefun我永远爱你我们快乐无比
“尧醒,三十周年纪念日,咳,你不会。。。还要说那句话吧。”
Yes,letshittheNorthPoleandlivehappily
昏暗陈旧的客厅,“陶云娇”的动作像按了静止键一样,体表肌肤终于撑不住了似的,随着纹路裂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里面伸出来无数条猩红的触肢。
视野被铺天盖地的血色占领,已经痛到失去知觉,尧醒垂下头,有一根散发血腥味的触肢扎穿了自己的身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和记忆里那天夜里的自己说出了同样的话:“云娇,我爱你。”
我好爱你。
尧醒按下了手心紧紧握着的打火机。
嘭——,炙热爆裂的火花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