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
冲天的火光迅速围拢了整个粮囤,浓烟滚滚,主仓已被火焰包围,而那几根引信的火星距离引爆油桶只有数步之遥!
眼看着宇文泰离主仓越来越近,杨柯心中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燃尽。她猛地扬起手中长剑,对准了那个决绝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出!
“嚓——!”剑尖穿透肩甲,金属撕裂血肉,血珠飞溅而出,落在灼热的沙地上。
宇文泰的身体猛地一震,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一声闷哼。
长剑几乎将他的右肩贯穿,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猛地向前一扑,左手奋力伸出,精准地抓住了那根即将燃尽的引线,火苗瞬间燃上他的铁护手,烧进他的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双目赤红,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拽一扯——“啪嚓!”引信应声而断,火星瞬间熄灭。
“轰!!轰!!轰!!”巨响在不远处同时炸开,外围的火油桶被悉数引爆,灼热气浪裹着烈焰冲天而起,将附近的粮囤瞬间吞噬。
火光照亮了宇文泰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他艰难地转过身,目光穿透混乱血腥的战场,越过漫天飞舞的火星,瞬间便找到了杨柯的眼睛。
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停驻。
那双曾令她心寒的黑眸里,此刻,竟无一丝愤怒或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和释然。
杨柯浑身一震,指尖残留的剑穗忽然变得千斤重。她清楚地看见,血水正顺着宇文泰玄甲的缝隙蜿蜒而下,在他脚下汇成一片猩红。外围火势凶猛,但主仓本该燃起的熊熊烈火,居然消失了!而他手里握着的那截断裂的引信,还在冒着青烟。
宇文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往后晃了晃,随即重重地跪倒在沙地上,一头栽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泰——!!”汹涌的恐惧和悔恨瞬间冲毁了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伪装,杨柯像疯了一样,朝他狂奔而去。
一只手猛地将她拽住:“阿柯,你看啊!我们女人的天下,就要来了!”孔阳的脸上笑靥如花,她看向粮仓前倒下的身影,声音充满了快意,“你是我们的大功臣!要不是你这一剑,泰儿岂能轻易束手就擒?”
杨柯狠狠甩开她的手:“你利用我?!”
“利用?”孔阳嗤笑出声,“是你执迷不悟!我将你从宇文泰的泥潭里拉了出来!我在为你着想,何谈利用?!”她指向宇文泰,“他才是那个一直在利用你的人!醒醒吧!”
“为我着想?”杨柯惨笑,血红双眼死死盯住孔阳,“私铸兵器的究竟是谁?放箭想置我于死地的又是谁?公主殿下,你给我喝的酒,为何带有迷药的味道?难道是怕我今晚不够冲动?!”
孔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凤眸杀机毕露:“呵,原来你看出来了。不错,是我栽赃给了泰儿。他必须死!”
杨柯反问道:“他是你弟弟,你忍心吗?!”
“弟弟又如何?昔日李世民为夺得帝位,不也杀了手足?”孔阳眸中猩红,“权力面前,只有成王败寇!”
杨柯扫过四周,如坠冰窟。公主府的精锐亲兵已如被激怒的蜂群,结成了密不透风的战阵,牢牢把手着粮仓外围的各个通路,甚至,连那本该拱卫京畿的城防军也封锁了运河码头的水上通道。而宇文泰带领的亲卫,此刻已残存无几,几人浑身浴血,背靠着背,在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下苦苦支撑。
是她!是她助纣为虐,是她轻信谗言,是她被愤怒和旧怨蒙蔽了双眼,酿成了眼前这难以挽回的滔天困局!
她望着那个血泊中的身影,泪水汹涌决堤。杨柯用力掰开孔阳的手,跌跌撞撞地朝宇文泰飞奔而去。
“阿泰!阿泰——!!”杨柯扑跪在地,颤抖着将宇文泰染血的上半身抱进怀里,触手一片冰凉黏腻,她慌乱地用手去捂他肩头狰狞的伤口,泪水大颗砸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蠢!是我被蒙蔽!阿泰,我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可是,无论她如何道歉,怀中的人再无法睁开眼了。
“阿柯,”孔阳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怜悯和不耐,她缓缓走近,俯视着悲泣的杨柯,“他那样利用你、欺骗你、拆散你和伯喻,把你蒙在鼓里,事到如今,你竟还放不下他?你的真心,真是廉价又可笑!”
杨柯抱着宇文泰冰冷的身体,缓缓抬起头,泪水布满她的脸颊,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火焰:“公主殿下,你指责我的真心,那你自己呢?你口口声声拉我出泥潭,给我机会复仇,可你做的,和从前的他又有什么不同?!”
孔阳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
“给我灌下迷药,编织谎言,利用我的感情,我的愤怒!你想要的,不过是借我的手杀了阿泰!”杨柯盯着孔阳冷酷的脸,一字一句道,“殿下,不要再提真心二字。在你眼里,我也同样是个工具!”
“放肆!你懂什么!”孔阳脸色铁青,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也彻底崩碎,“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和他一起上路,做个苦命鸳鸯吧。”
孔阳手腕猛地一抖,“锃”地一声,腰间佩剑出鞘,扬起剑锋,指向杨柯和宇文泰,大声命道:“众人听令!此二人勾结叛逆,意图焚毁国仓,罪不容诛!给本宫拿下!生死勿论!”
话音落下,众士兵闻令而动,刀剑纷纷出鞘,杀气腾腾地朝着杨柯和宇文泰围拢过去。
孔阳傲然而立,火光映着她美艳的侧脸,现出她眼底毫无温度的冰冷和决绝。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圣旨到——众军士跪接!”正欲扑上的士兵,僵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