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时,王蔷用勺子拨弄碗里的冰,拨得叮叮咚咚响。
她喜欢吃冷一点儿东西,满府上下都知晓王孺人喜食冰。
也不知可是因为她人生太冰冷缘故,故她竟有如此口味。
其实她跟赵昭本是各取所需。
她做赵昭陪衬,赵昭亦给了她好处。她窥见赵昭华丽袍子之下阴暗,也趁势从赵昭手里得了不少。
自来阿母就教她,身份地位是实的,情爱是虚的。嫁了人,把夫君当作丈夫伺候,拿住名分和权力,妾室上跳下窜又有什么用?
那些话倒有几分道理,阿父的妾室个个打扮得花红柳绿,却愤愤然在阿母跟前伏低做小。
阿母生得并不漂亮,肥肥团团一张脸,五官也是平平,性子也无趣。父亲对她也就那样儿,十天半个月见一见。
跟阿母一比,王蔷又干瘪得像个瘦皮猴,五官亦全无出挑处。
于是王蔷也只花心思谋个好婚事罢了,别得一概不去多想,亦不多念。所谓爱情,毕竟是始于颜值,而她偏无姿色,不过也不是顶要紧的事。她想所谓爱情,也不过是图色,亦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有什么矜贵之处?
故而她一开始还是颇能忍耐。
新婚之夜,太子萧圭醉酒,与她共度一宵。
剧情虽是狗血,却也似在情理之中。
萧圭抱着她时,在她耳边呢喃唤着昭儿。
他把自己当作赵昭,春风一度时,不过是替身。
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这些她不是早便知道了?有什么奇怪?她本也是依着赵昭,靠着赵昭几句话,方才被萧圭选为王良娣。
没什么要紧的,她暗暗跟自己说,她也不在乎。
可世事也是无常,有些东西王蔷本未曾期待,可似乎也并不像她想象那样坏。
她容貌平平,萧圭又是个爱慕赵昭的好色之徒,一开始太子肯定是介意的。
可人样子美丑,也就那么回事儿,看得久了,便也习惯了。更何况王蔷只是不美,却生得并不丑。
萧圭好色,不过性情本也不差,纳了王良娣后,基本客气也是有的。
王蔷给他炖煮汤水,嘘寒问暖,萧圭会说谢谢。
红袖添香,她虽不美,但也通些文墨,又兼心细有眼力劲儿,也能跟太子聊两句。
再者她善于调香,太子又是个爱香之人,两人也是共有所好。
这日子竟比王蔷想的要好许多。
她以为自己会跟阿母一样,一月里跟父亲只能说上四五句话。
而她与萧圭相处得多,话也不免多。
有次染了风寒,太子还赶来嘘寒问暖,亲手服侍她喝药。
她受宠若惊,又有几分害怕,心里渐渐有些心思蠢蠢欲动。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年轻女娘。
阿母教她,将丈夫当作上司侍奉,可女子如此,当真快乐?在家时,她也不觉得阿母快乐,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她还年轻,又满心思会算计,本以为是根枯枝。
可这样枯枝也已抽出了绿芽,开了花,好像也要赶春。
一个女人是需要滋养,需要快乐,需要感情的。没有谁年纪轻轻的,对着丈夫真只有纯粹侍奉之意的。
有些事你以为你能忍,但未必真受得住,因为人性本就如此。
可揽镜自照,她似又清醒过来。
对着镜子,她伸出手,一寸寸的摸上自己脸颊。
那是一张平庸的年轻女娘面孔,谈不上丑,却也挑不出优点。
她想着自己哪怕日日用珍珠末敷脸,皮肤也总不够白,不似赵昭那般天生肌肤如雪,水润跟剥了壳荔枝一般。
她对着镜子嗤笑,嘲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