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自然比阿母要好些,也更疼自己些,绝不至于要把自己当作弃子,改名换姓送出京城。
田嬅狠狠扯着手帕,禁不住想,一定是这样!
她下了马车,虽往好处想,可心里犹自沉甸甸的,好似喘不过气来。
蓦然间,一个念头划过田嬅脑海。
万一阿父也要将她送出京城,将她当作弃子呢?
那念头在田嬅脑海浮起,又顿被田嬅否决。
不会的,怎么说她也是田家女儿,虽然明面上是庶室所出,可也姓田。抛开阿父对自己有没有情分,一笔也写不出两个田字。单说田家名声,就是及其重要。
哪怕将她送出京城,改名换姓,假死脱身。这般处置虽碍不着溧阳公主,却是碍着田家。旁人皆知晓田家有个女儿唆使男子杀死亲生子女,田氏必然蒙羞,阿父的脸也不知晓往哪里搁。
哪怕为了家里名声,阿父也一定要让自己无罪!
这样想着时,田嬅心里也顺气不少。她想以阿父能耐,灭口证人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总归不能让自己明面上有罪。
田嬅又分析得头头是道了。
她从小门入宅,未曾想竟有仆妇接引,说主君要见她。
田嬅不觉一愕!
夜色虽深,田信却并未入睡,而是直直站于厅中,显然是被田嬅之事惊着了。
田嬅也不觉发怵,心下生出几分不安。
她低低声,柔柔弱弱:“阿父——”
这时候田嬅倒是装起乖巧来了。她知田信发怒,心里盘算待会儿如何应对,也尽量将自己说得无辜些。
至于唐济——
想到跟自己已有肌肤之亲的唐郎君,田嬅倒不免有些迟疑,可她又狠狠咬了下后槽牙,已下定决心。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唐郎了。
下一刻,她双手已被人反扣住,压于地上,还未及她说什么,便有人用白绫勒住脖子。
田嬅呼吸顿窒!
田信容色平静而冷漠,他轻轻抚过指头扳指,说道:“最迟明早,若快些便是今晚,说不准便会有人拿你。”
他说道:“自来尊贵人家女眷,哪怕犯了事,没有下狱坐牢的道理。”
女娘们就是如此,在家犯了错,便送庄子里,又或者送去尼姑庵。若犯了朝廷律令,大抵也是在家里体面了,绝不会送堂问案,当众受审。
亦绝不能关入狱中,受牢头狱卒欺凌糟蹋,流放途中,任人享受侮辱。
若任由这些腌臜事传出去,田家其他女眷又如何自处?
田信嗓音里亦添了几分伤感:“倒不如就这样清清白白去了。”
田嬅说不出话,啊啊叫着,恐惧的,极不安挣扎。
勒住的喉咙却使得她说不出话,她面颊渐渐浮起缺氧紫绀色。
田信终于垂下头,看着她:“我知晓你胆子小,绝不敢自行了断,那么为父,便帮帮你——”
田嬅说不出话,泪水夺眶而出,双眼蓄满了绝望。
人生最大的绝望,就是一个孩子,被父母无情的舍弃,夺去性命。
就好似那一日,唐济将自己一双儿女按入水中。
水波荡漾,缭乱不堪,最后终是归于平静。
一双儿女尸首浮在水上,唐济站在池子边,两袖都沾染了湿哒哒青苔,大口大口喘气。
而那时田嬅还在庵堂听经,从头到脚干干净净。那时她手指漫不经心拨弄紫檀木佛珠,心想这档子可已料理干净。
她气鼓鼓想,真的烦死了。
田嬅本来在挣扎,忽而好似脱了力气,不再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