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公子趁着这个时候吃,不然便不是那个味儿。”
越止也矜持轻轻嗯了声,取出只小勺子,本来已干干净净了,他还拿帕子擦了擦。
然后越止才开始动口。
馄饨恰到好处,煮得略夹生时送出,泡在滚熟热油骨汤之中,送至食客跟前时也是恰到好处。
馄饨皮软硬合适,不会因送来时间耽搁泡软。
越止吃了一颗,馅鲜皮韧,入口极美。
他这个人素来挑剔,而今倒也矜持说了声好。
阿冬也十分欢喜,笑得像一朵花儿,不免说道:“越郎君说好,那自然便是极不错。那阿娘用这个法子送外食,也不至于坏了口味。”
小姑娘很是欢喜。
但落在越止这个阴暗处长小蘑菇的阴暗批看来,就觉得这小丫头在说自己挑剔。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越止这个人最为刻薄?连越止都挑不出错处,别的客人自然不能说不好。
越止慢有条理又吃了颗馄饨,略顿了顿,方才说道:“可惜啊,你这样小姑娘却没有做官宦人家姑娘的命,到底也只是卖馄饨。”
阿冬叉腰,认真脸:“越公子说哪里话?卖馄饨有什么丢人的。我阿爹能做大官,还是我娘一碗碗馄饨供出来的呢。说明卖馄饨能赚大钱,娶卖馄饨家姑娘是有天大福气。”
小姑娘样子可爱,伶牙俐齿,既将别人不中听的话驳了去,又不至于得罪了人。
阿冬长于市井,是既伶俐活泼,又没沾染些尖酸气。
她其实姓唐,全名唐冬,就是那个休了妻,又要攀高枝娶御史中丞田家女儿唐济的女儿。
那下堂的糟糠妻郭瑛也没摆馄饨摊了。
虽是弃妇,郭瑛也是不愿意摆出一副凄风苦雨的可怜样。
丈夫虽然不在了,但日子还是要过。唐济前夫这个投资亏了本,郭瑛也学乖了,这次准备投资在自己身上。
唐济为脱身,和离时倒给了笔银钱。郭瑛便想把生意做大些,不必在这小摊日晒风吹了。她以此为本金,又发动一下亲友街坊,想筹集资金开个大些的酒楼。
郭瑛人缘好,干活也麻利,烧菜手艺也不错。她说要做生意,倒真筹了些银钱,在京城东市开了个锦食楼。
如今已开了半年了,生意还不错。
楼里除了酒食,仍卖馄饨,算是酒楼一大特色。酒店生意红火,郭瑛就动脑筋准备发展外食,且外送也不能坏了品质。
阿冬是打小在母亲身边帮衬干活的,帮忙调馅儿,包馄饨。
不过如今,越止也知晓这郭娘子也不差两个干活伙计。
特意让儿女送外食,其实也只送几家,无非是为了让小孩子混眼熟讨人喜欢。
据说就因太学的李博士爱吃锦食坊的馄饨,又见送外食的阿冬十分伶俐,恰逢裴后决意让些女先生教导寒门女孩儿读书,便顺道做个顺水人情,替阿冬争取了名额。
至于儿子阿照,也已入社学识字,郭瑛也有心把儿子将来送入太学。
这郭娘子倒是确实颇会打算。
她虽不好闹,大约也憋着一股气,定是觉得纵然自己被弃,日子也定要过得红火。
马车滚滚,田嬅人在车上,却是不大舒畅。
她起得晚,又赶早,也未来得及吃早食。婢女提议出门可要买碗馄饨吃,惹得田嬅极怒,对婢女劈头盖脸一顿骂。
下人早知晓田嬅是个不好伺候的性子,脾气也差,故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故田嬅如今腹内空空,加上她好生气,肠胃本就有点儿不好,如今整个人更有些不舒服。
但她就是听不得馄饨两字,那会让田嬅想到那个出了名的馄饨娘子。
没人喜欢自己夫君是二婚,尤其自己还是初嫁人,但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却由不得她。
这桩婚事注定是跟唐济。
那个郭娘子,大约也是故意的。一寻常市井妇人罢了,摆摊卖她的馄饨就是,却偏生要去东市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开酒楼。这分明便是落她面子,又惹来许多议论。
田嬅深深呼吸了口气。
她要面子,今日也好生打扮过,这脂粉也将田嬅并不怎么好的脸色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