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里还劝:“公子消消气,何必发这样大的火。她一个小女娘,不懂事,不知分寸,在这里乱说话。”
越止还小心翼翼来了个善意的提醒:“毕竟郡守要以她为质,可能还要跟裴无忌谈一谈,还是留着薛娘子全须全尾才好。”
长孙昭却怒不可遏:“越止,轮得着你来管?你不过是阿父跟前一条狗!一条狗而已!”
薛凝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掠过一缕思虑,似有一丝犹疑,但这缕犹疑并未持续多久,她眼底已掠过一缕光彩。
薛凝已下定决心。
她拉住越止手腕,将越止往一旁拉开些,使自己面对面瞧着长孙昭。
长孙昭很是愤恨,这样的愤恨里又禁不住流淌了一缕狼狈。
薛凝张口:“长孙郡守,你可知你家六公子是如何死的?”
六公子就是长孙恩。
本来长孙恩前头还有几个哥哥,可惜都夭折,按序齿长孙恩排行第六。
按长孙昭是皇后寄养来说,其实长孙恩乃是长孙安的独子。
不过这个长孙家的独苗待遇并不怎么样,生前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又因容貌缘故,人前生生被长孙昭比下去。
生时不受待见,死也死得稀里糊涂。
长孙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仇恨,面颊肌肉轻轻一抖,接着却是笑起来。
“薛娘子倒是好兴致,连这桩案子都想查一查?你不要命了。”
他认为杀人的是裴无忌。
长孙昭九死一生,事后亦说出凶手名字,那便是裴无忌。
裴无忌跟六郎没有仇,不过却不待见长孙昭,六郎是受了池鱼之殃。
但这件事没处说理去。
说也不过是裴家家事,既然长孙昭没死,裴后必不愿意闹大。
薛凝:“郡守以为动手的是裴少君。”
长孙安冷笑,目光落在薛凝手腕处,盯着她那个镯子:“皇后娘娘有心提拔,看来是让薛娘子来化解冤仇的。”
他并不把薛凝的话如何的放在心上。
薛凝:“其实裴家二公子也疑他大兄杀了容兰。”
但如今谁都知晓容兰是长孙昭所谓。
薛凝却继续说下去:“现场遗失一枚玉佩,是裴少君贴身之物。那时裴二公子处于惊惶之中,不过待他清醒过后,发觉自己窥见了凶徒匆匆离开背影。”
“那滴翠亭与长孙昭遇袭的北街相隔颇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路上怎么也需大半时辰。长孙昭是亥时发现,根据他口中,是戌时四刻左右遇袭。然后到了亥时,长孙昭才浑身是血被发现。”
长孙安这样听着,面颊之上已透出了几分不耐。
但事实则是,容兰并非裴无忌所杀。
裴无忌只袭击了长孙家两个公子,并且杀了侍从与自己亲儿子。
物以稀为贵,六郎是长孙安唯一的儿子。
薛凝:“可方才长孙公子已亲口承认,是他亲手杀了容兰。”
不是差遣家仆死士,而是自己亲自动的手,他有滋有味剖开容兰尸体,看着裴玄应面上痛楚为了。长孙昭不以为耻,反以为喜,他津津乐道,说及这桩事,好似隐隐向薛凝展露自己的男子气概。
薛凝则缓缓道出问题关键:“裴少君不可能既杀容兰,又杀长孙公子。既如此,长孙公子亦不可能既亲手杀容兰,又被裴少君袭击。”
“我看过卷宗,因死的是长孙家公子,虽然这个公子并不得你喜爱,却也是长孙家的血脉。故官府上下对这件事是极为上心。仵作当时细细验过尸首,长孙六郎以及随从身上肌肤皆生尸斑,且片片若飞絮之态。”
“发现尸首时,长孙恩确实死了快一个时辰以上。”
“且还有幸存者长孙昭口供,说彼时自己被凌虐,身上被划下数道伤痕。对方下手之际,长孙恩欲逃跑,被行凶者赶上,一剑毙命。也因如此,行凶者才未察觉长孙昭未死。”
“长孙恩死于酉时四刻,大约也差不到哪里去,那么长孙昭为何能在酉时初滴翠亭杀了容兰后,又在酉时四刻时在北街被裴无忌遇袭?他应当分身乏术才是。”
长孙安本来有些不耐,包括听长孙昭吹嘘怎样杀那些女人时,他心里都颇为不耐。
他虽不耐烦,可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