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非是太多人羡慕嫉妒裴无忌罢了。
那时薛凝也听过这个传闻,不过也未想到居然轮到自己查这个传闻。
薛凝心思沉沉。
依薛凝看来,裴后这个长辈对裴无忌这个侄儿十分爱惜,铺垫前程。如若裴无忌真杀了人,事情已经压下去,何必再翻出来。
但也未见得。
如若裴后太过于爱惜这个侄儿,自然不想裴无忌名声有瑕疵,这又是劝裴无忌不要过分花心思打扮,又是抬裴无忌为玄隐署署长各种造势。
也许裴后觉得,自己会因提拔之恩以及私交徇私。
不过皇后娘娘并没有把自己招入宫,耳提面命什么的。
这样想着,薛凝拉开车帘,打量跟随自己一道来的卫淮。
少年和薛凝差不多岁数,却十分冷寡,略蕴稚气俊雅面颊上隐隐透出几分倔强。
他性子没什么存在感,但样貌却很有存在感,面上浮着墨色的刺青,就宛如美玉上添了花纹,增了几分诡艳之感。
卫淮一身打扮也很简单,按程舍人所说,卫淮每月俸禄从宫里出。
虽是有俸禄的人,卫淮一身打扮却极素净,衣服料子也是麻葛。配上卫淮出色容貌,倒真有些荆钗布衣难掩真国色的调调。
不过薛凝却是无心欣赏美色,她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卫小郎不会有裴后密旨吧?
盯着自己一举一动,关键时刻拿出来,若自己查出什么不利于裴氏族人之事,便要自己听从吩咐不可造次?
薛凝小心翼翼放下了车帘子。
当着玄隐的人面收下玉佩,主要目的是让其安心。薛凝手指捉着玉佩,想要摘下来,却又微微一顿。她想依自己来想,可觉得裴无忌沾染无辜人命,又以权势压下?
薛凝对裴无忌谈不上很了解,但觉得裴无忌有股子锋锐英气,似乎也很难想象裴无忌会如此。
略一犹豫,薛凝还是把玉佩摘下来。
她总归要秉公行事。
虽已将案卷看过好几遍了,薛凝还是再次翻开卷宗。
裴无忌生母早逝,于裴无忌一岁时病故。裴重也续娶了继室齐氏,家里少不得有个主母主持中馈,照拂教养子女。
之后齐氏有孕,生下嫡次子裴玄应,这弟弟小裴无忌三岁,彼此间关系不算差。
和宅斗文不同,裴无忌与他那个
后母谈不上什么仇恨,彼此间礼数周全客客气气。
薛凝曾略略听裴无忌提及家事,裴无忌说后母待人周到,但未免过于客气疏离。倒是家中那个小姑母,待裴无忌亲切些。
依薛凝看来,再婚家庭能有份客气就不错了。
裴无忌是嫡长子,为裴家少君,他所得教养绝不仅仅来自于后宅妇人,裴氏为他延请名师,裴重也会带着这个长子交际来往。
齐氏其实干涉不了什么。
至于裴玄应,两兄弟虽谈不上很亲热,但裴无忌是个护短的性子,对裴玄应也会有几分照顾。
两年前,裴玄应也被调至北地郡。
容家是本地豪强,三代皆居于此。彼时容家有一女容兰,出落得美貌,人也很有性格。
裴玄应与她相见,两人是一见钟情,很快出双入对,感情好得蜜里调油。
这少年男女的感情上头时是真上头,可下头时又会吵得不可开交。
去年入春,容兰跟裴玄应感情急转直下,有多个目击证人看着两人发生争执,闹腾不休。
案发两天前,裴玄应亲口说彼此间恩断情绝,又说绝想不到容兰是这样为人。
案发当日,有目击证人说看着裴玄应衣衫沾血,失魂落魄,匆匆离去。
如此一来,既有杀人动机,又有目击证人,一开始嫌犯就锁定在裴玄应身上。
但这时,却有人挺身而出,说案发当日裴玄应是跟自己在一道,全程与自己一起。裴玄应分身乏术,绝不能是杀容兰凶手。
这挺身而出的人正是裴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