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婠取出碧玉梳,轻轻梳过乌色发尖尾:“高郎君那性子,最是争强好胜不过,真遂了他心愿,怕也不能跟现在这样好了,恐怕还会计较这些年我拒了他。”
陈氏叹了口气,又说:“你若觉得高彦不合适,那沈少卿也是不错,性子是温厚的,不会跟你胡乱计较。”
从前陈氏并不支持沈偃,虽然沈偃有前程,但到底是沈舟胞弟。陈氏怕旁人说闲话,说刘婠跟兄长来往时,又与人家弟弟纠缠不清,于是有损阿婠名声。
但这要看跟谁比。
谁都比那赵少康好。
陈氏眼尖儿,也能看到刘婠衣袖下手臂上殷红掐痕,知晓赵少康私底下是动了粗的。
她不好问,一问女儿更为尴尬,她更不知晓女儿为什么要选这么个人。
陈氏愈急:“你也不是没得选,何必往火坑里跳?”
刘婠默了默,并未回答。
这大半年来,刘婠总是如此。面对家里人质问,她一语不发,也不争辩,也不吵架。
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提不起气。
房间里静了静。
然后刘婠哀求:“还请阿母给我三百金。”
陈氏为之气结,脸色也转为铁青。
马车滚滚,刘婠捧着盛着三百金的雕花小匣。
陈氏还是顺了女儿,因为她知晓自己若不应,女儿会去典当首饰,闹得颜面尽失。
刘婠那样子艳丽,唇上也涂了艳色的唇脂,却平静得像个死人。
今日阿母提及了高彦,还提及了沈偃。
不错,沈家二郎也喜欢过她,还曾送过自己错金螭纹鞭子。
虽相处不多,性子确实也温厚。
不过,她从未喜欢过这位沈少卿。
她曾对沈偃生出好奇,那时沈舟是她情郎,她却从沈舟口中听到对其胞弟的埋怨。
刘婠是个玲珑心肝,自然听出这埋怨里的忌惮。
于是刘婠便生出好奇。
不过真见了沈偃,沈偃却跟刘婠想象不一样,比刘婠以为的要温厚,也不是恶紫夺朱的性子。
她反倒觉得沈舟过于敏感,待其弟太过苛刻了。
这件事情上,情郎心胸确实小了些。
虽对沈偃有几分同情,但刘婠谈不上喜欢。
除了因那时沈舟忌惮生起来过好奇,沈偃温吞如水性子谈不上有吸引力。
这世间除
了高贵和卑贱极端两极,中间还有许许多多的阶层。
沈偃便属于次一些的那种存在。
身边朋友顶尖儿耀眼,沈偃次一些做个绿叶陪衬也可以。
虽也很好,终究也是次一些。
丈夫次一些,妻凭夫贵,妻在人前也要次一些。
刘婠又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她并不喜欢沈偃这般温吞如水性子。
况且情爱方面,沈偃也当真是个孩子,只眼巴巴瞧着,并不会去抢。
男女间的拉扯,是沈偃这种单纯性子懂不了的事。
于是她拒了沈偃送的那条错金螭纹鞭子,虽本不至于如此较真,却是刻意为之没给沈偃留什么念想。
人与人自是不同,譬如高彦这个阴陵侯义子虽跑得殷切,但很多时候不过是一种人设。有些人一分的真情,也能演出十分,未必真把你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