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握上她有些发冷的玉指,十指紧扣,问道,「昭昭,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这一阵子谢岐除了处理纷至沓来的公务,就是在忙着她的事。
大理寺丶御史台丶甚至是当年审理此事的已经辞官的主事,他都纡尊降贵拜访过了,屡次碰壁之后,谢岐终于不再指望能够从朝廷那里得到什么正面反馈。
这个朝廷,上下已经烂透了。
也许是经历了西凉军差点剑指长安的岌岌可危,整个长安虽然看着重建繁荣,却仍是笼罩在一种风声鹤唳的惊恐之中。
官员们尸位素餐,醉生梦死,上到太后天子,下到地方官吏,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不可言说的荒诞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不会在乎百姓的水深火热,不在乎边境的烽烟四起,更不在乎一个十几年前因为贪墨而死的小小知府。
想要安稳地活下去,这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重要。
想要推翻查案,难如登天。自己已经是封无可封,放眼整个朝廷上下,无人不对他恭恭敬敬丶俯首称臣,却尚还是这般处处掣肘,难以施展。
到底还要登上什么样的高度,才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谢岐暂且抛却这些繁杂琐事,淡淡垂眸,眸光落向怀中安静不语的绝色美人身上。
温香软玉在怀,他不在乎她的缄默,状似不经意地突然问道,「昭昭,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
果然,静默不动的羽睫轻轻颤了一下,似是被惊醒了的一对蝴蝶。
她轻声道,像是从遥远的梦境而来,「……我不记得了。」
谢岐静静打量着她。
她说了谎,他知道。
这些年里,她一直活在沈大人的阴影中。
她不敢争风头,不敢冒尖,在王家活的像一个美丽安静的影子。
甚至现在连灵牌,她都不敢为他而设。
她假装忘记了,心里怕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
他是她的亲手父亲啊,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了?
他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平静又不太平静的侧脸,缓缓道,「我虽远在长安,不曾见过你的父亲,但是家父曾经无意间提过一两句,他称赞沈大人风华绝代,才气斐然,高风亮节……家父很欣赏沈大人,而我,亦是如此。」
玉昭始终低着的头,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终于慢慢抬了起来。
她迷雾一般幽深迷惘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虽然仍是没有说什么,但目光中却像是包含了很多东西。
见她终于肯回应自己,谢岐与她柔情似水的眸光对视,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表妹,你觉得沈大人,会犯下那等贪墨重罪吗?」
玉昭的美眸动摇了片刻。
在这一时间里,她与他站在了同一个阵营之中。
她缓缓摇头,声音凄美忧伤,却也异常坚定,「父亲绝不是那种人。」
是的。
她不相信。
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
可是不信又能如何?